张修看着她,“总而言之就是你把好好的空调整垮了并且还巧妙地避开了它掉落的时间,对么?”
“……对。”这个字真是说得十分艰难了。
“找物业。”他转身往外走,下楼。
饶束“哦”了一声,把高脚凳搬回小厅里。
不一会儿,她的手机就收到了他发来的信息,是一张名片,***物业管理有限公司。
饶束:“哦!!”
他就不能自己打一下电话吗!明明在同一个房子里还要发信息吗!不能直接喊话吗!
饶束蹬蹬蹬踩着楼梯跑下去,却见他已经挂上耳麦了,坐在沙发里,正对着电脑浏览文档。
她顿时也不好意思上前去打扰他了。
但他真的很懒啊,这样不好吧?要照顾一个这么懒的人,饶束心里有点儿虚。
2
夜渐深,两间卧室,两种灯光。
张修喜欢橘黄色的光线,独自在卧室的时候,他总是只亮起两盏橘黄色的壁灯,有时候会直到天亮才关。
而对面的卧室,则是明亮的白色灯光。她连卧室门都没关,去浴室冲凉了。
来到广州后,他还没试过与容嬷嬷以外的人,这样近距离地在一起生活过。
他想起容嬷嬷,便放下手里的书,去查收了一遍手机邮箱。上面果然有凯尔发来的最新邮件。
邮件里有照片也有音频,照片上的容嬷嬷看起来还是那么傻气。
他笑了一下,退出邮箱,放下手机,继续拿起书,屈着腿靠着床看书。
《赎罪》。
这一年,他把英国小说《赎罪》作为自己的睡前读物之一。
面对深重、粘稠而宏大的痛苦往事,人们似乎总是倾向于自欺欺人。更有甚者,会在潜意识里选择更改自己的记忆。
姐姐塞西莉亚和罗比在故事里复活,在故事里生活,在故事里获得幸福。
可当妹妹布里奥妮回到现实,她不得不承认,塞西莉亚和罗比早已死去,他们在死前都没能再见一面。
故事的脚本是真实的,回忆和过往就摆在那里,谁都不能否认。
但故事的后续是虚构的,犯了错的人的确犯了错,她在一片黑暗中摸索良久,她改写残忍的结局,她创造美好的价值,她独自面对赎罪的深渊。
虚与实之间,罪孽在不在?
布里奥妮说这是最好的价值输出方式。的确,一个美满的结局,谁不喜欢呢?
可张修不那么认为。
换成是他,他会逼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面对真实,唯有如此,才能将自己彻底解救出来。
所以他非常喜欢最后一部分,布里奥妮亲口说出的那一句:那一年我从未见过他们。
看故事的人,大多向往美好;写故事的人,独自吞咽痛苦。
直到她的痛苦完全暴露,众人才幡然发现:原来她赎罪已久,最后只剩下独白。
“你睡了吗?”
清脆脆的声音从房门缝隙传进来,伴随着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静思。
“我可以进去吗?”她又问了一句。
张修再次放下他的睡前读物,“进来。”
门被推开了,她的淡绿色居家拖鞋最先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饶束端着一杯挺满的柠檬汁,脚步格外小心,一点一点往他的床边挪过去。
“哎,我就是,榨得有点儿多,然后我又喝不下这种酸溜溜的东西。”
他懒得说她蠢了,就不能舍弃掉一些吗?非要全部装进杯子里?
等她走近前的时候,他问:“为什么要给我做果汁?”
“嗯?”饶束没敢抬头,依然小心翼翼地盯着手里的玻璃杯,生怕自己把它洒了出来。
“就,上次在酒店,我发现你睡前会喝一杯果汁。”
张修伸出手,长指微蜷,是一个准备握住玻璃杯的手势。
他没说什么,本来,今晚吃了罗宋汤里的番茄,应当不适宜再喝这么酸的柠檬汁了。
双手捧着果汁,饶束很小心很小心地把杯子交给他,松手的同时,她大呼一口气,“我就老觉得这东西会被我洒出来。”
“那你还挺不容易的。”他抿着唇笑了一下。
“是啊,我们这种称职的保姆,通常都很不容易的。”饶束在说话的时候,顺便瞄了一眼他放在枕边的书。
封面是英文字体,不,那应该就是一本英文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