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莎娜朝病床走近。
“我不是故意打碎玻璃杯的。”她说。
“威文,对不起。”她重复。
张修没抬头,指尖捏着书页,从容淡定地翻书。
病房里的空气就快凝固了。
莎娜在他的病床上坐下,“布瑞克是突然来到纽约的,他没提前告诉过我。对不起。”
又是良久的沉默。
张修第九次翻过书页,终于开口,语调炎凉:“如果你们立即从我眼前消失,那么,比你说一万句‘对不起’更加凑效。”
“……好。”
莎娜缓缓起身,又在他旁边站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低头在背包里找出一个u盘。
“这个存储盘里,或许有你需要的东西。”莎娜把u盘递给他。
但是张修没接,也丝毫没有想要接过来的意思。
莎娜维持着那个姿势好一会儿,无奈地笑了笑,最后放下手。照例嘱咐了他一大堆注意事项。
等饶束端着柠檬果汁回到病房时,他姐姐和姐夫正准备离开了。
她跟他们语言不通,只能温和恬淡地冲着他们笑了笑,顺便送他们到医院电梯。
这整个过程中,病床上的少年连眼都没抬,全然当他们三人不存在一样。有着比平生更尖锐也更冷漠的模样。
走出病房时,饶束回头看了他一眼,瞥见了他微微泛白的指尖。
她抿抿唇,转身,带上病房门。
电梯门口,莎娜的丈夫已经进去了,莎娜却在这时拉起饶束的手。
“这是有用的东西。”她把一个u盘塞进饶束手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不要弄丢了。”
饶束低头瞧着那个u盘,眨眨眼,说:“好的。”
莎娜笑了笑,松开她的手,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他们两夫妻的身影也在她眼前消失。
饶束握着硬邦邦的u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尔后若有所思地往回走。
她难免觉得奇怪,为什么,三岁的姐姐从头至尾都没问过她是谁呢?
连一句相互介绍的话,也没有。她与莎娜全部的互动,似乎只有这个u盘。
至于张修,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才发现,他以前认识的人,竟然全都从未问过…饶束这个人,到底是他的谁…
3
深夜,病房。
饶束坐在张修的床边,双手托腮,看着他手指上固定的设备。
这些医疗设备把他好看的手指全部遮住了,貌似是固定指骨的。
莎娜两夫妻离开后,一行医生和医护人员在他身边折腾半天,最后就把他的十指固定成这个样子了——每个手指上都戴着大大的白色方块,方块的顶端连接着电子仪器,仪器上记录着一些难以看懂的数字和波动。
饶束瞪着大眼睛瞅着那些仪器的电子屏幕看了很久,没看懂,只好转回来盯着他的手指看。
“三岁,戴着这些东西应该不会疼吧?”她托着腮问。
“没什么感觉。”他咬着吸管,正在喝果汁,声音含糊。
“没什么感觉就戴着吧。”
“你不困吗?”张修开始有意无意地赶人走了。
然而饶束还真是不太困,即使现在已经是纽约时间二十三点半了。
她放下撑着下巴的双手,端端正正放在床沿,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侧颜。
“有话说就速度点。”喝着果汁的人含糊开口。
饶束忽而伸手,拿走小桌上的玻璃杯,只留下吸管给他。
张修叼着吸管,转头,眯眼,无声质问:反了?
但他也只能用表情威胁她,因为他的双手都戴着仪器,没法动。之前的玻璃杯也是放在他面前的小桌上,他才能喝着的。
饶束把玻璃杯握在手里,不还。
她挣扎良久,终于问出口:“张修,你的双手,真的是打架打伤的吗?”
对此,她可是,有很多疑惑的。
而张修往后仰,靠在床上,浅笑,“否则?你希望它是怎样受伤的?”
“你,”饶束皱眉,“这一次,能不能不要用反问的方式与我对话?”
他歪过脑袋,与她对视,仍是浅笑,明眸皓齿,好看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