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得蹲下去, 脑袋埋在臂弯, 大口呼吸, 试图等待这可怕的惊慌消失掉。
外面有人在敲着洗手间的门, 一声一声, 温柔礼貌的节奏, 却也恰如其分地敲出了疏离和冷漠的意味。
“饶束, 饶束, 你还在吐吗?要小姑带你去医院看看不?”
饶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透过雕花玻璃门,隐约可见门外那一袭玫红的大衣。
这么些年过去了,这女子还是喜欢玫红色的东西,人如其名。
当年饶束一脚踏入她们家,便如同踏入了一个玫红色的天堂,梦幻又性感,点缀得巧妙无双。
可惜彼时年少无知,错把地狱当成天堂。
多天真,多无邪。
她把手放在门把上,缓缓拧开,拉开,随着门缝扩大,小姑饶小玫的身影也越发完整。
饶束盯着她看,冷淡,防备,站着没动,手也扶在门上没动,随时准备好再次关门反锁。
门外的饶小玫见她打开了门,便回头看了眼身后周围,确定了无人,再转回来。
她看着饶束,柔善的神情慢慢冷下来,语气也森然:“小怪物,见到我一点都不会觉得愧疚吗?”
饶束的手指挠紧了门边沿,指甲盖泛白,她想笑一下,但笑不出来。
纷乱的画面在脑海里快速拼凑,拼出一帧帧令人无法承受的记忆快照,血肉模糊的,熟悉的,陌生的,天旋地转。
饶束试图关上门,饶小玫却突然伸手,两手抓住她的肩膀,顺势挤开了门,把她推到身后的洗手间墙壁上。
“拜你所赐,你姑父至今还没出来!”饶小玫用一种深恶痛绝的眼神盯着她,“你堂姐闹着要离婚,现在这样,你就开心了吗?现在,你还配不上‘狐狸精’一词吗?”
饶束用力推她,肩膀上传来痛感,她看进她的眼睛里,轻轻开口:“放开我。”
“放开你?”饶小玫冷笑,两手抓得越发紧,“你怎么不先放过我们家?毁人家庭有意思吗?”
好痛。肩胛骨仿佛就要碎了。
饶束以手卡住饶玫的手腕,却反而被她扣了双手。
“手还能动啊?”饶小玫把她的手举到两人中间,看着那修长的指无规律地颤抖着。
她的手指抖得越剧烈,饶小玫嘴角的笑就越夸张,“不是说残疾了吗?现在看起来还好好的啊,只是……未免也太像得了帕金森综合症了。”
饶小玫说着,“啧”了一声,“刚刚你妈妈说得还真没错,知女莫若母啊。”
这句话像尖刀一样,无声无息地插中了她的哪根肋骨,是疼到流出了血还无法止疼的锐利。
饶束背抵着冰凉的墙壁瓷砖,全身血液都逆流一般。
“但这还不够啊,饶束,即便当年你痛到晕死过去,好像也没能让你记住教训。”饶小玫突然加大手上的力气,捏紧那掌纹极淡的手掌。
饶束条件反射地倒吸凉气,痛觉刺激让她眼眶发红。
为什么,这么痛?
眼前女人的面孔开始晃动,整个空间都在晃动,她胡乱踢了几脚,“放开我!饶小玫,你凭什么?”
“凭你是个没人要的怪物!”
饶小玫狰狞了面目,咬牙切齿,“饶束,养育之恩不报就算了,勾引自己的堂姐也算了,你怎么还敢反过来报复我们家?”
她喷出这些字眼,饶束只觉得心脏狂跳,手上传来的疼痛苍白了她的脸色。
一切都在晃动,她站不稳,靠着墙壁,更无力气反抗。
饶小玫的声音变得遥远,不真切,一下一下地回荡在洗手间的狭小空间里。
“饶束,我今天就告诉你,如果我丈夫在监·狱里受苦,我就让你受十倍的苦;如果我女儿婚姻破裂,我就让你一辈子嫁不出去;如果我女婿生意破产,下一次,就不是废掉双手那么简单了。”
饶束从头到尾都没太听懂这个女人的话,唯有涩然的痛楚从潜意识深处缓缓袭来。
“下一次,谁知道我们会不会悄悄砍掉你这双要残不残的手呢。”饶小玫以这句话作为结尾,说完,一把把她的左手摁在墙上,用力且狠毒地挤压。
尖锐刺骨,饶束感到耳膜震荡,胸中鼓噪着什么残忍的声音,一瞬间穿透了心脏,疼得发疯。
她抽不出手,直接脑袋前倾,用尽了力气撞击眼前这女人的脑门。
饶小玫被她撞得往后,放开了她,捂住额头,“小杂种,你竟敢!”
“为什么不敢?”淡而弱的语气,饶束看不清所有东西,条件反射地背起双手。
玫红色的身影很快又扑过来,饶束甚至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本能地防卫,推了她一把。
这一推,把饶小玫推得撞到了身后洗手台,她看见那道玫红色的身影倒了下去。
门外,倪芳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但她还不能下床,只能坐在床上干喊。
饶小玫瘫坐在原地破口大骂。
饶束捂住双耳,不断地摇头,试图让自己的视线清晰起来,但越摇就越看不清,头好晕。
直到洗手间的门被另一个人推开。
“束束,小姑,你们……”饶唯的声音,他从外面回来了。
还没等饶束开口,地上的女人抢先哭喊:“哎哟,嘶……冤孽啊,我不知道小束这么恨姑姑,看把我推得,哎哟我这腰,本来就不好了,现在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呵呵。饶束仰起脸,不让可笑的眼泪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