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2 / 2)

要命 张饮修 2011 字 21天前

她摇摇晃晃,看不见脚下的路,踉跄着,从饶唯身边挤出去。

饶唯拉她手臂,小声:“束束,你不管小姑吗?我们要把小姑送去医院吗?”

她面无表情,拂开饶唯的手,没说话,继续走。

小姑依然在洗手间里喊冤;饶唯手忙脚乱地给爸爸打电话;倪芳拄着拐杖下了床,跌跌撞撞的饶束与她撞了个正面。

可饶束头脑发晕,眼冒金星,手疼,额头疼,胸口疼。

不,她全身都疼,每一寸肌理,每一口呼吸,都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倪芳以一贯市侩的语气骂她,恶狠狠的,厌恶至极的。

她充耳不闻,错开倪芳,扶着墙壁,摸索前行。

什么东西鞭打在她腿上,清晰的响声,钝痛的感觉。

倪芳挥着拄拐,是恨极了才会有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打在饶束腿上。

“你为什么总是作孽!你不要脸,咱们全家还要脸呢。”倪芳哭了,边哭边骂边打。

饶束站着没动,双眼空洞,任那实木拐杖落在自己腿上。

她只是轻声开口:“我到底,作了什么孽?”

“问得好!”倪芳哭得凄厉,仍在打着,“你晚上垫高枕头好好想想,从小到大你害了多少人!”

饶束机械地点头,“好。”

她转头,无法聚焦的眼睛朝着倪芳的方向,说:“好的,妈妈。”

大颗的眼泪落下来,掷地无声,溅开泪花。

好想,再辩解些什么。

真的好想。

纵母爱如沙,来不及抓住,便从指间漏尽,只留下点点沙粒,嵌在纹路中,一握紧就痛。

也还是好想,再说点什么。

“妈妈。”

饶束背贴着墙,揉揉脑门,疲惫而笑。很久很久了,很久没喊过这个称呼,这个人世间最美好的称呼之一。

她说:“你知道吗?我去年重新看了《妈妈再爱我一次》,我哭了两次。”

“一次是小孩生病了,那个妈妈,她一步一磕头,去庙里情愿,请求神明保佑她的孩子恢复健康。”

“我觉得,下跪磕头那个动作好生熟悉呀。我想起,你们也曾让我这样做,在灵堂,下跪,磕头,一整夜,膝盖麻得像死了一样……”

“第二次是电影里的妈妈跌下楼梯,变成了疯子。我看着,觉得好痛哦,真的好痛,痛死了呀。我也摔过,我也疯过,妈妈妈妈,你忘了吗……”

“为什么全都反了呢?妈妈,你说这是为什么呀?”

饶束流着泪笑,温和纯真的语气,像个小孩在问大人们一些简单的问题。

妈妈再爱我一次?

不,不需要“再”,只要爱我一次就够了。

只要一次啊,我很好哄的。真的,真的呀,妈妈。

可是为什么,电影情节放到你我身上,就全都反了呢?

跪的人是我,磕头的人是我,滚下楼梯的人是我,被逼到精神失常的人还是我……

到底到底为什么呀?

我想不明白,我好累。

“妈妈,妈妈哎,”饶束一声声地喊,弯下腰,扶住膝盖,眼泪逆流,声音湿哑,“如果你们想把我的双腿也废掉,就朝着膝盖弯打吧。”

自暴自弃的姿态,悲凉入骨的姿态。

倪芳拄着拐杖站在过道对面,抹眼泪,皱着脸,没说话了,也没继续打了。

饶唯已经扶着小姑从洗手间走到这里了。

奇诡的沉默笼罩了这条不算宽敞的屋内短廊。

小姑饶小玫撑着自己的腰,和善开口:“饶束,你妈妈不是真想打断你的腿,只是你……”

“你闭嘴,好么。”饶束转头,她受够了这女人的两副面孔。

“这孩子,唉……”饶小玫叹气,将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扮得入木三分,对她说:“小姑我也只是害怕你再去打扰你堂姐的生活而已,我不就说了你两句吗?你突然推我,我也不想计较什么,都是自家人,小姑我不会计较太多的。”

“……”饶束皱紧眉目,又恶心又愤怒,却只能死命地捶打自己的胸口,缓解着,一下又一下。

多正确的理由,多宽容的亲人。

可,到底是谁打扰了谁?!

倪芳却帮附着饶小玫,二次强调道:“听见你小姑的话了吗?你堂姐已经结婚了,就别像以前那样不害臊了。”

“……”饶束弯下腰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