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2 / 2)

要命 张饮修 1977 字 21天前

“小束,你是在谈恋爱吗?”

“没有,只是玩玩。”

“你酗酒?”

“嗯?”

“上次你妈妈投诉到你班主任薛老师那里去了,薛老师让我们多留意你。”

“……”

“参赛作品写得怎样了?”

“还没写。”

“周末培优班为什么没有去上课?还冲任课老师发脾气了?”

“他先不尊重我的。老师,没人有资格说我卑微。下次遇见那位老师我还是会发脾气。”

语文老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还是睿智的双眼,那一刻却装满了失望。是一种昭示着即将要抛弃她的眼神。

她躲开了老师的目光,只觉得温暖从指间快速流逝,再也抓不住了。痛到抑制不住地颤抖。

学校里最偏袒她的一个人,最终还是对她失望了。

……

戴着耳麦,坐在机房里听高考英语听力。

电脑屏幕倒映出她戴着黑色口罩的面孔,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空洞,无神。

临近六月高考,她整夜整夜没睡过觉,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轮流蜷缩,困在狭小的黑暗空间里。

深夜打开窗户,坐在窗台上,两腿悬空,表情呆滞,凝固在夜色里,一放手就会掉下去。

楼下有人大喊,房门很快被人撬开,她被人生拉硬拽地从窗台上搬了下来。

铁锁链,没关上的房门,早已封闭的心门。

她们又一次把她锁在房间里,铁链把她拴在床上,活动范围不超过一米。直到高考那天才让她去学校参加考试。

六月天,长袖卫衣长裤子,口罩帽子。她行走在众多考生中,只剩下一架空躯壳。

行尸走肉,应是如此。

……

影片的最后,亨利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念着爱伦坡的《厄舍府的坍塌》。

他最终也没能救赎谁,包括他自己。

饶束双手环膝,听着片尾曲,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泪水把睡裤打湿了一大片。

看完一整部电影,还是毫无睡意。

她抱着毛毯回卧室,经过客厅,看一眼夜空,停一下脚步。

高空诱惑她,黑暗诱惑她。

魔鬼在夜空中朝她招手,说,活着是没意义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快来吧,快点解脱吧,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你还剩下些什么?两手空空,满身伤痕,这样的你还能活下去吗?

饶束停在客厅里,她想起生命中那些与生缺失的、失去后无法复得的、将来注定拥有不了的、以及永远无法被饶恕的罪孽,她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再也想象不出温暖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无形的藤蔓缠紧她的心脏,无牙的毒蛇勒紧她的脖颈。

窒息前一刻,意识飘渺,她满脑子都只剩下小时候的弟弟,想起他柔软的头发,想起他拿走红苹果留下青苹果,想起他落水时的哭声,想起他站在她的镜头前灿烂大笑的模样,想起他一遍又一遍地抱怨着你好懒啊好懒啊好懒啊……

然后伸手一推,惨烈撞击,如梦幻泡影,什么都没了。

他渐渐变成大人们的好孩子,他渐渐地将她看作怪物。他再也不能被她带走,他们之间只剩下代沟。

爱得太用力,反弹可致死。

饶束无数次想穿梭到未来,去问问那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弟,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弟弟?

能不能,把我的弟弟还给我……

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可以原谅,我只想找回我的弟弟。

2

阳光照射在脸上,洒在眼皮上,却没能在第一时间将饶束刺激醒。

她蜷缩在地板上,闭着眼,毫无反应。

没有酒瓶,没有服安眠药,没有疲惫至极,这一次,她纯粹地陷入了无意识状态,什么都感受不到,包括她一向最敏感的阳光刺激。

太阳光线一点点缓慢地移动,透过客厅的玻璃门,铺满了她整个身子。

暖洋洋的,多好啊。只是胸腔里的什么东西,却早已冰冷得无法被捂热。

将近中午时分,饶束辗转醒来。

睁开眼,光线直直照入她黑白分明的瞳孔,她没闭眼,也没眨眼,呆呆地与阳光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