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1 / 2)

如今在位的官家显然有些随心所欲——从初登基的头三年里勤快得年年开贡举,到签订澶渊之盟后又兴奋了几年,到如今的仿佛丧失了兴趣,毫无规律可言的随机年份开。

这种强烈的不定性,恐怕也是书院中最看重陆辞的那几位夫子希望他抓紧时间,转报童子科的原因之一了。

不然单是进士一科中举的地位、待遇和风光之盛,就远非诸科所能比的。

思来想去,陆辞瞬间就萌生了不小的危机感。

他暗叹了口气,隐蔽地瞟了一如既往的平静的朱说一眼,再对比一下自己此刻的暗藏忐忑,心里不由泛起一阵学渣对胸有成竹、面对激烈竞争也无所畏惧的学霸的淡淡酸意。

——要他有能写出《岳阳楼记》的范仲淹的一半才干,哪儿还需要做那么多风险计算,去纠结要不要仓促下场、避开高峰期呢。

一想到拖延下去,自己某天说不定就得面对跟范仲淹、欧阳修等人同场参考的恐怖画面……

陆辞顿觉不寒而栗。

正读朝报上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趣闻读得津津有味的朱说,对此一无所觉。

他更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所敬羡的陆兄,居然会对他有羡慕嫉妒的情愫。

他此时所想的,也跟陆辞的猜测相差甚远。

所谓的平静,仅是因他单纯觉离自己准备下场之时还颇为遥远,这会儿开科贡举,也为时尚早,才这般事不关己的淡定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报纸:

至迟从北宋末开始,汴梁市场上已出现商品化的报纸,《靖康要录》载:“凌晨有卖朝报者。”这里的“朝报”显然不是官方出版的邸报,因为邸报是免费发给政府机关的报纸,不会进入市场。报贩子叫卖的“朝报”实际上应该是民间雕印与发行的“小报”,只不过假托“朝报”(机关报)之名而已。南宋时临安城有了专门的报摊。

研究新闻史的台湾学者朱传誉先生根据宋光宗绍熙四年(1193)的臣僚奏疏,推断出南宋小报具有如下特征:已经专业化,是一种很赚钱的事业,新闻来源范围很广,道听途说也在采访之列;内容如诏令、差除、台谏百官章奏,多为朝报所未报,因而被称为“新闻”(友情提示:宋朝人已经用“新闻”一词来指称民间小报了);可知小报较朝报受人欢迎;发行极广;,据《朝野类要》,小报养有一批采访消息的“报料人”“记者”;小报为定期出版,“日书一纸”投于市场,发行覆盖面达于州郡。

再分享一则趣闻:

一些小报十分胆大妄为。在北宋大观四年(1110),有份小报刊登了一则宋徽宗斥责蔡京的诏书,但此诏书是小报杜撰出来的,属于伪诏。放在其他王朝,这无疑是诛九族的大罪,但在北宋末,这起“辄伪撰诏”事件最后却不了了之。南宋初,又有小报伪造、散布宋高宗的诏书,令高宗非常尴尬,不得不出面澄清。(《宋:现代的拂晓时辰》)

2. 画工:宋代有姓名可考的画师有八百多人,其中大多数为民间画工。开封有一叫刘宗道的画师,画的婴戏图非常传神,因而也很抢手。为提防别人模仿他的画作,每创作一幅婴戏图,都要自己先复制数百份,一并出货。 (《宋:现代的拂晓时辰》)

3. 麻沙本:由木质松软的花梨木所刻,排版敷衍,校对不准,错误百出的事情时有发生。质量低,但价格也低。

宋时刻印技术最好的是杭州,然后是成都和福建。福建的刻本又叫闽刻。闽刻里又以建阳的崇仁和麻纱两镇所刻最多,所以世称麻纱本。(《易中天中华史-大宋革新》p116)

4. “贡闱之设,用采时髦,言念远方,岁偕上计,未遑肄业……权令礼部权停今年贡举”直接摘用自《中国科举制度通史-宋代卷》p86, 咸阳6年由真宗发布的诏书。

5. 大中祥符年间贡举开举时间,引自《中国科举制度通史-宋代卷》p87-90.

北宋前期,贡举是没有固定的举办时间的。频繁的时候一年一次,也可能停个几年。

第十四章

今年贡举权停,包括童子科在内的特科自然也未能幸免,一并停了。

陆辞现在倒是不用费心思寻由头来推了夫子们的好意,可再拖延下去,说不定就得跟诸多只在课本上背过其文章的名人一同下场的厚重危机感,则让他当机立断地选择了调整规划。

他原想着再潜心进学个几年,等到十六岁了,通过考进士科来争取一步得官到位。

然而照官家那随心开举、积压人才的做派,说不定等到了那天,他许是准备充分了,但那些真正的大才子不也是十年磨一剑,就等试霜刃了?

陆辞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此时进士科的考试内容还未经过王安石大刀阔斧的改动,仍以诗赋、论策和帖经,墨义为主。

后两者多靠死记硬背,对记性极好的陆辞是毫无难度不假,可对那些个天纵奇才而言,自然也不在话下。

真正拉开应举人之间差距的,还是诗赋。

诗赋两者之间,又以赋为主。

那么,难道他要与范仲淹、欧阳修、苏洵、王安石比诗词歌赋?

陆辞嘴角一抽。

……那画面可太美了。

随时以务实为第一要素的陆辞,权衡利弊后,就决定做好两手准备了。

他认为自己作为一个脚踏实地,作风艰苦朴素的学渣,还是老老实实地能走捷径就走捷径吧。

不管常科特科,只要能考得上,就是好科。

一方面继续按部就班地为进士科做备考,另一方面,则在闲暇时加大在帖经、墨义方面的复习强度,重点筹备随时将至的童子科。

如若明后年童子科开科,就先下场再说。

至于童子科考出后前途难定,但好歹有个官位撑着,肯好好运作,加上点气运的话,也不到让人心灰意冷的绝望地步。

况且,北宋对应举人的资格设定得颇为宽松,并不限制官员下场——奔赴考场不是什么美好体验,可要是童子科给他带来的出路不那么如意的话,也未尝不能再度下场。

便相当于在官场稍加锻炼后的从头来过,届时也多些人脉和经验了,说不定不必再过这独木桥。

陆辞食不知味地用完了早膳,再一抬眼,看着朱说一心二用,读报纸读得不时愉快微笑,用吃食用得眉头扬扬的小模样……

“朱弟,”陆辞暗暗地磨了磨牙,耐心地等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朱说用完了早饭,慈眉善目道:“一会儿可急着回房读书,或是诗社可有什么安排?”

朱说一听这话,就明白了陆辞的言下之意,瞬间来了精神,毫不犹豫地将刚看完的报纸放下:“不急,亦无安排。若陆兄有用得着愚弟的地方,敬请开口。”

莫说是真没有,就算有,朱说也会立刻推了,以应陆兄的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