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1 / 2)

说到这,赵祯顿了顿,铿锵有力道:“我倒要看看,谁要开口质疑了。”

哪怕陆辞不说,赵祯其实在心中做出这一决定时,就已做好了遭到反对的准备,更是筹备好了应对方法。

这套说辞,正是他预备拿来对付质疑者的。

若真有人要反对陆辞担任监试官,那是不是认为,几十年才得一位的三元及第,又是清贵的馆阁出身,还曾为太子殿下讲经的人,却连在解试中一试举子的资格,都不具备了?

陆辞自然也能想象出,反对者会被这套说辞给结结实实地噎住的表情。

他干脆直接换了个理由:“臣入仕不过两年许,一资且未满,资历德望具不足,恐难当此任。”

赵祯听了这话,当即笑了。

他笑吟吟地看着这位小夫子,眼底仿佛流露出‘就知你要这般自谦’的宠溺来。

就在陆辞以为自己眼花了的下一瞬,从从容容道:“陆左谕德任讲的时日虽不算长,所言故事,却是不少。其中最不乏的,就是吏部磨勘时,太重资历而轻实绩,才养出无数尸位素餐、只求无过的官吏来。我若不能从中汲取教训,仍一昧看重资历而不见实才,岂不是白听了这么久的课?”

陆辞:“……”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还有被这身份尊贵,却一向乖巧认真的小太子学生,拿自己的话来堵自己的一天。

但这也难怪——他是被赵祯的神来一笔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从他身上将‘谋定后动’学了个十成十的赵祯,却是在开口之前,就做好了十成准备的。

对着赵祯那双充满期许的亮晶晶的眼睛,陆辞无奈地说出了最后一个理由:“臣曾迫于生计,两年前编有《策论细解》三册,若担任贡举相关职务,怕是有违避嫌之制。”

赵祯对《策论细解》的存在,还真一无所知。

初闻此事,他不禁有些惊讶,再问道:“真有此事?”

陆辞认为小太子终于要放弃这一突发奇想了,点了点头,正要暗松口气,就听小太子兴高采烈道:“如此甚好。若陆左谕德所编之书当真有用,那今回贡举,诗赋且不论,单策论方面,定要出现更多佳作了。”

又安抚陆辞道:“陆左谕德不必多虑。阅卷者不止你一人,且有誊录,糊名制……”

陆辞听着听着,慢慢地变得面无表情。

他算是看明白了。

自己这温柔贴心的好学生,分明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将他送到近乎与世隔绝的贡院中,一锁个把月不可啊!

在赵祯看来,却是成功地说服了自己的小夫子任这一既清闲,又可加快攒资历和功绩的好差事。

他心情极好,立马将这一任命转为诏书,正式以陆辞为开封府解试的监试官。

尽管下诏前的‘有商有量’,明显是走后门的非常规操作,但在小小违规后,赵祯还是极尊重规制的。

于是按照制度,陆辞在接到委任诏书的当天,就得与考试官、点检、封弥、誊录等官一直锁宿于试院之中,连家都不能中途回一趟。

换洗衣物和必备物品,则由转运司的官吏去取,等经他们仔细检查,确定其中无夹带的请托纸条后,才能到陆辞手中。

木已成舟,陆辞住进贡院后,也就尽可能放平心态,接受这一安排了。

横竖家中有靠谱的朱说看着,狄青年纪虽小,也极懂事,唯一让他有那么点不放心的 ,反而是他们中年岁最大、也最为风流的柳七。

他这一锁个把月,保不准柳七就要忘了自己馆阁官的身份,去些秦楼楚馆放飞天性,花天酒地去了。

陆辞思来想去,索性利用平安历这点,通过吏人,简单地向柳七留了个言……

却说当晚得知此讯的柳七,在短暂的错愕之余,果真就如陆辞所料的那般哈哈大笑,乐得就差满地打滚了。

“好你个小饕餮,你总算也有今天!”

因他笑得太过猖狂,很快就遭到了朱说和狄青的共同瞪视,不得不一路扶着桌子和墙,艰难地挪回了屋。

进到屋中,他却还没消停,一边揉着笑得发疼的腹部,一边以颤抖的笔尖,写下几首打趣的小词。

先是一首《闻摅羽锁院有感》,再是一首《贡院秋深锁饕餮》,最后是一首较为正经的《征部乐》。

跟得意忘形得痴狂态的柳七不同的是,对陆辞被任命为监试官之事,朱说虽震惊,但很快就接受了,且对陆辞充满钦佩。

遥想三年前的此刻,他们还在密州书院中,为解试奋苦读书,且因是初回下场,也不敢奢求名次。

仅过了这么一会儿,陆兄就摇身一变,成了贡院中威严考官中的一员了。

真正会因好一阵子见不到陆辞,而感到情绪无比低落的,恐怕只有狄青了。

在锁院中,公祖怕是吃不到合心意的菜肴,也不能做喜欢的事,甚至连一个月后中秋佳节的花灯,都极有可能赶不上了。

狄青叹了口气。

但他也清楚,贡院戒备森严,要想像过去那般打猎野物给公祖偷偷送去,非但难以实现,还极容易给公祖惹来麻烦。

就在三人各怀心思时,负责跑‘平安历’的小吏,也到了陆辞家门前,客客气气地将其捎给柳七的那句话,给带到了。

柳七听到小饕餮被关到院中后,头件事竟是给自己递信,且听着意思,自己还是三人中唯一一份时,不禁有些感动,以及对方才的自己表现,感到了些微愧疚。

但在听清楚内容后,他就再不这么认为了。

陆辞的留言极其简单,仅是两个字——

等着。

柳七:“……”

等着?

等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