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2 / 2)

就在柳七翻来覆去地琢磨这俩怎么看怎么暗藏玄机的字,浮想翩连时,陆辞已简单地收拾好了送来的个人物品,直接洗洗睡了。

经过被自己学生坑得够呛的一天,他竟是感到前所未有的身心俱疲,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别的留到明日再说。

尽管陆辞发自内心地期望,这不过是一场梦境,但当窗外鸟啼将他唤醒时,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进到锁院中来了。

他认命地起身,自行更衣洗漱。

还好房间虽比他自家住宅的要狭小许多,也不可能奢侈地给他们用冰降温,但前后好歹都有竹林遮挡炽热日光,净面用的水则由吏人自井中打来,透着清冽冰凉,可解暑气。

待打理好仪容后,陆辞便推门出去,还未行出几步,就看到被任命为考试官的另外三位,正聚在廊中闲聊了。

陆辞一眼看去,就无奈地承认,这三人中,他一位都不认识。

也怪不得他——除他这个被小太子亲口任命,直接空降的监试官外,其他的解试相关官员的委任,则符合过往流程,都是从州府属官中直接抽调的。

除陆辞以外的其他解试官,不说彼此熟识,大多都叫得出名字,或曾共事过。

听见陆辞开关门的动静,原正闲聊着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将复杂的目光投到了他身上。

在一群大多年过半百,须发花白的官员中,刚及弱冠,完全称得上风华正茂、器宇轩昂的陆辞,更是尤其醒目。

最尴尬的是,正是这位不论资历上,还是岁数上,都是不折不扣的晚辈,凭着一身璀璨政绩,由监国的太子殿下亲口任命,成为了权限最高的监试官。

陆辞坦然地由他们打量,走近前后,微微笑着颔首:“此回收纳公卷繁多,用过早膳后,就请诸位同我共阅吧。”

对这些官场上摸爬打滚多年,岁数比他两辈子加起来还多,彼此间又认识,已然结派,心里还自有一套小九九的官员……

陆辞从一开始,就没有结交的打算。

在他们安安静静观察他的时候,他就直接以自己的‘监试官’身份,‘温和’地开始发号施令了。

说白了,他与他们相处,顶多也就这锁院的一个来月。

日后再有交集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若是略微放低放软姿态,以‘谦逊’博其好感,怕是也将换来‘好欺’的印象,招来敷衍和无视。

放在平时,陆辞许会懒得计较。

但在小太子充满信任地交到他手里,由他主持,主要职责都在自己身上时,可就不能让底下人轻视了自己,任意胡来了。

毕竟一旦有了任何差错,他作为监试官,注定难辞其咎。

如此看来,显然还是一开始就运用地位上的差距,直接压倒他们的试探,再明明白白地划下界线,定下规矩,起码在这一个多月来,都能让老油条们领会规则,好好共事的恰当。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话说这个贡举的时间还真不是我瞎写的,在陆辞之后的下一届贡举,就是在天禧三年发榜(也就是天禧二年开始的解试),榜首是王整。(《中国科举制度通史-宋代卷下》,上海人民出版社,p840 (三十五) 天禧三年 (1019)王整榜)

第一百五十七章

在摸不清楚陆辞脾气的情况下,几位胡子花白的考试官默默对视一眼,纷纷选择了暂且听从。

早膳由贡院里的小厨提供,不论是厨子的手艺,还是食材选用上,都不可能比得颇好口腹之欲的陆辞家中的讲究。

对于差事处制定的工作餐,陆辞既然不曾抱有过任何期待,见到预料之中的简易粗糙后,也谈不上任何挑剔。

尤其经历过疏浚沟渠的那几个月,更是对此有了极高的容忍度了。

他随意扫了一眼,虽无甚食欲,但还是挑了两块蒸饼,端了碗白粥,坐到木桌旁,动作斯文好看,却很快就将取来的几样食物一扫而空,以湿帕拭过沾了些许碎屑的唇角后,就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了。

另三位考试官还在细嚼慢咽,见陆辞已用完早膳独自离开,他们也不好再磨蹭,唯有草草用完了剩下的,赶紧跟上。

考试官其实共有五名,但另外二人需考试的,只是参与别头试的开封府举人,举人数并不算多,自然不必如此忙碌。

就因耽误了这么一小会儿,等他们来到衡鉴堂时,就看到陆辞已端坐于案桌之后。

他手的左侧,是堆积如山的行卷,手的右侧,则摆了一份刚刚翻完的一份。

对于他们三人的迟到,陆辞并未出口苛责,只在听得脚步声时,抬起眼来,淡淡投去一暼后,便不再关注他们,继续批阅手头的那份。

尽管那一瞥很是平静,三人却莫名感到脸上窘迫得略微发烫。

然而他们心里憋气归憋气,硬要说来,却也无处可发,唯有郁郁地坐下了,也翻阅起行卷来了。

叫他们始料未及的是,陆辞根本不是装装样子的故作勤勉,而是自坐下后,就当真半点不带挪窝的。

连午膳晚膳,都一概让人直接端进这屋来,好让他一边继续翻看行卷,一边用着简易清淡的膳食,权作果腹。

这一天天熬下去,批改公卷的效率,自是大幅上升了——往年贡举,直到引试那日,也不见得能看完所有人的行卷,或只潦草翻过,而无暇细读。

现还有十日才引试,剩下的公卷数量却已不足最初的三成,时间就显得空前充裕起来。

但对在工作狂监试官的带头‘逼迫’下,几近废寝忘食地熬过了这十几日的糟心日子,人几乎瘦了一圈,面容也憔悴不少的三位考试官而言,可就完全谈不上美妙了。

这究竟是哪儿来的疯子?

锁院的这二十来日,虽明面上是作批阅行卷,再为引试商讨命题用的。

可实质上,绝大多数行卷根本连过目的机会都不曾有,就已被封存;而商讨命题,也完全不需用上那么多日。

剩下的日子,则全归他们吟诗作词,彼此切磋下琴棋书画,虽被锁院中,但也乐得悠闲了。

偏偏这回就遇上了陆辞这混世魔头般的棘手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