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节(1 / 2)

得陆辞一句调侃,狄青本就红彤彤的脸颊,一下红得更厉害了。

他将头深深低着,不作辩驳,只将心一横,裹身子的巾一甩开,陆辞只觉眼前一花,这刚还跟黄花闺女一样一步一挪的羞涩小狸奴,就跟一尾灵鱼般果断潇洒地跳入池中。

要不是落点还有点分寸,挑得离他老远的池那端,就那溅得老高的水花,怕是得甩他一身。

然而狄青入水之后,就半天不肯过来,而还是留在老远的那端,只远远地看着陆辞。

陆辞不免以为方才的玩笑开得不好,让好面子岁数的小郎君赌气了,便道:“我再不那么说你,你过来吧。”

狄青点点头,又摇摇头。

陆辞拿出哄孩子的耐心状态,又道:“那换我过去?”

狄青的头摇得更厉害了。

陆辞挑了挑眉。

隔着朦胧水雾,他又疑惑地观察了狄青一阵,总觉得对方比起羞恼和生闷气,倒更像是窘迫、不知所措和为难……

还没等陆辞想出个所以然来,由他方才亲口指定的、这间澡堂子里手劲儿最大的搓澡工,就已赶来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那名搓澡的仆役来到后,即刻依循店长吩咐,找上了陆辞。

在隔着朦胧水雾看清容貌的一瞬,他眼底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一抹惊艳,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询道:“请问,可是客官您需要揩背?”

陆辞摇摇头,笑着冲躲在浴池另一端的狄青扬了扬下巴,诙谐道:“劳烦你将那小狸奴捉上来,从上到下,好好搓洗一番。”

狄青倏然睁大了眼。

见他俨然受惊的模样,搓澡工不由乐了,满口应下:“好嘞!”

陆辞虽说‘捉’,但也只是玩笑的说错,却没想到,一向对他的话百般听从,万般乖顺的狄青,这次却是空前地不配合,当真在不大不小的池子里,与一心要‘捉’他上岸的揩背工玩起了东躲西藏的游戏。

且他常年山中打猎,练出灵活身法,东窜西窜的矫健得很,让揩背工一时当真还奈何不得他。

陆辞好整以暇地做了一阵壁上观,最后还是被狄青这难得一见的慌张别扭的姿态逗笑了。

他打了个手势,让揩背人暂缓一下,笑问道:“你莫非是头回进香水行?”

狄青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陆辞不由一讶。

不过,等他回想起汾州任职时的经历见闻后,就意识到狄青所言皆实。

尽管汾州就地理位置而言,比开封、密州都还更北一些,但浴所水多由诸泉供给,若城中无泉,就得建立管道、引水入内。

而汾州较其他州县而言,各方面建设本就因贫困和人少之故,未能及时跟上,他于当地任职时,也只关注基础民生和教育类,并未专注享乐方面的发展。

况且,汾州百姓多为糊口奔波忙活,真需洗浴,顶多在河井中打水,用冷的囫囵对付去了事。稍微讲究些的,也只是烧热些再用,根本没有去浴所的闲暇,更别谈享受了。

见狄青的确是极不自在、不惜躲躲藏藏、浑身近乎僵硬的状态,原本秉着捉弄他的心思的陆辞,当即决定作罢。

逗友人玩,本是情趣,若是强人所难,反而落得不美。

陆辞遂招呼擦背工过来,道是赏钱照给,但搓背的活儿,就不需对方做了。

看到揩背人离开后,一直紧绷着神经的狄青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仍用背脊紧贴着池壁,带着万分歉然和愧疚道:“公祖分明是一番好意……”

陆辞挑了挑眉,笑道:“无妨。我无意勉强你,你也不必介怀。只是人都走了,你还要在那躲多久?”

两人间隔了起码得有四五丈,又是雾蒙蒙的,连人脸都难看清。

换作平时,狄青虽是个不好将心情摆脸上的闷葫芦,但行动上却是老实得很,常黏黏糊糊、一派依恋的模样,坦然的表达着对自己的欢喜。

这时却一反常态,恨不能离他百八十里远、又不似闹脾气的模样,不免让他心里起疑的同时,还感到很是微妙了。

狄青面上红得几欲滴血,好似万般为难,但在陆辞耐心等他解释或过来时,仍是支支吾吾,埋头不动,恨不得藏身水中。

陆辞没能猜出缘由来,索性也不逼迫他了。

他虽好奇心重,且擅长揣摩人心,但对友人或亲朋设法隐瞒的小秘密,却不会自私地去探究到底的。

既然狄青想要保存那一小秘密,陆辞便贴心地如他心愿,笑着建议道:“我已好了。你既是头次来,不如独自多泡会吧。”

见狄青下意识地就要婉拒,他添道:“我正想去饮茶休憩一阵,并非枯等,你不消忙着出来。”

狄青胡乱地‘唔’了几声,见陆辞施施然地起了身,在澡堂仆役的侍奉下,披上后巾,被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往隔间去后,才茫然无措地低下头。

当陆辞问起缘由时,他其实不是故意隐瞒,而纯粹是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

他的身上,就从来没有过这样古怪的变化!

这变化发生得极其突然,好像就是在他盯着陆公祖入水时的那一瞬,明明仅是稍微走了个神,再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后,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

奇怪、陌生又强烈的滋味,让他脑子晕乎乎之余,更多还是惊吓。

换作平时,他或许能冷静地研究查看一番。

——但现在他可是跟公祖同在一个浴场里,还是马上要落一个池子里去的要命时刻!

任谁都不知道的是,刚刚在热腾腾的澡堂里,使劲儿拽着浴巾,绝望地想凭此彻底遮蔽身体,以掩饰这羞耻变化的狄青,愣是被公祖那笑吟吟的目光给当场招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