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爽快道:“不论是夜不归宿,还是饮酒做乐,只要莫太出格、乃至触犯军法,就都准了 。”
对处于狄青这岁数的小郎君,陆辞自认还是颇为了解的。
正所谓堵不如疏,与其成日拘着,还是当赏则赏,该松时松,就该偶尔派出去溜溜。
况且有飞鹰营的这十人在,狄青应能被照看好了,不至于吃亏。
狄青:“……”
得了陆辞的大方放心的放行,狄青马上就被飞鹰营那十人东拉西扯、说说笑笑着出了门,勉强配合着扯了扯嘴角,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明明公祖同意他出门,是代表了对他的信任,看重,欣赏,理解,关怀……
怎么就觉得心里沉沉的不舒服呢?
承认了自己的‘不识好歹’,狄青好好地自省一阵,总算说服了自己。
再一抬头,就猛然发现,他们这行人已到了目的地——秦州城中最大的秦楼楚馆,醉仙楼了。
秦州城不仅守住了,还将吐蕃兵杀得落花流水的捷讯一传开,不但让军中欢欣鼓舞,也让城中免遭屠戮的百姓大感劫后余生,争相转告。
正因如此,即使明知在这帮囊中羞涩的大老粗手里挣不到几个钱,酒楼里的人还是对他们笑得牙不见眼,热情非凡。
一行人被簇拥着进了精致的包厢,还没点好小菜,一群装扮得花枝招展的娇娘就抱着各自最擅长的乐器,笑着进门来了。
狄青看到几人原形毕露、‘放浪形骸’的模样,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将椅子挪了挪,让自己坐得远了一些。
他是想躲,但一进门来,头个就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他的歌妓们,却不可能会轻易放过他。
他不但是这群人中年岁最轻,模样最俊的一个,单是那身不自觉地仿效陆辞的清冷傲气,就尤其引人注意。
况且,她们久经世故,即使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能在第一批出营的,定是立功最大的那些人。
这俊俏郎君能在其中居一席之位,不是受到庇荫的将门虎子,就是天资绝伦的骁将。
不管前者后者,在此战中成名后,日后都将前途无量。
——她们出身如此,倒不可能幻想嫁予这样的良人,但要能施展浑身解数,哄得对方同自己春风一度,日后也是能叫自己名气大涨的资本了。
打着这样算盘的,还是这群歌妓中才貌最佳的那几人。
几双妙目波光流转,很快就打响了一场决定这小郎君今夜欢心归属的战役。
只随手捞了一坛酒,就往远了坐,对场中香风迷乱的局面熟视无睹的狄青,自是对此一无所知。
公祖一直不许他饮酒,他哪怕得了许可,也不愿多饮。
只是他也清楚,既然陪着这好心邀他的几位老兵出了门,又不愿‘同流合污’地搂个姑娘,更不好一昧冷硬拒绝,才随意挑了一坛了事。
除此之外,他还狡猾地打着‘一会儿就装作不胜酒力,醉倒桌上,省得被他们纠缠’的如意算盘。
狄青满怀犹豫地倒了一杯,久久没能饮下去,就有一名歌妓瞅着这空隙,以香帕掩唇,娇笑着凑进来了。
“小郎君好俊俏!”
她俏粉的面庞似是含羞,却是大胆直接地赞了一句,想以此换来狄青的注意力。
狄青果真看了她一眼。
虽然马上就将目光收回了,但到底是瞧了她一眼的。
就在她倍感振奋时,就听得狄青以古井无波的语调陈述道:“那是你没见过公祖。”
——见到自己还能这样夸张作态,那见到公祖的辉月之资,岂不得将眼珠子都掉出来?
“公祖?”她故作好奇,又不着痕迹地凑近了一些,整个人柔若无骨般缓缓贴了上去,还故意以最为醉人的那种慵懒口吻,假意问道:“那是何人?”
察觉到她贴上来意图的瞬间,狄青就毫不犹豫地将椅子挪远了一些。
顿时让她挨过去的上身落了个空,差点失去重心、狼狈倒地。
面对她的故作委屈,狄青看也不看,只淡淡道:“无妨,你也不必知晓。”
名唤‘白梅’的歌妓那被噎着似的一脸菜色,忙着喝酒上赏美人的兵士们当然没有注意到,却被也在觊觎狄青的其他几位歌妓尽收眼底。
她一吃瘪,几人就忍不住乐了。
不等白梅重振旗鼓,碧螺就腰肢款款地走上前来——吸取了白梅这一前人的教训后,她不急于碰触许是因太过羞涩、或是年岁太轻,而不解风情的这郎君,而是妩媚笑着俯身下去,隐约露出雪白的一片胸脯,风情万种地去取被狄青放置在桌上的那杯酒:“不知这位俏郎君,可愿请碧螺饮上一杯?”
狄青一动不动,任由她顺顺利利地将杯盏举起,放在唇边抿了一口,又用俏目瞧他。
狄青淡定道:“那杯中物我尚未碰过,剩下的你可自取吧。”
碧螺:“……”
二人相继铩羽而归,让其余几位歌妓在发笑之余,也有那么点发憷。
但小小的挫折,只更激起她们的志在必得。
——若能让这冷冰冰的小郎君搂着自己过上一宿,得在姐妹中得有多长面子啊!
茉莉观察许久后,灵光一闪,索性怀抱琵琶,大大方方地询问狄青:“小郎君不愿饮酒,亦不好谈笑,不知是否愿听奴家奏上一曲?”
不等狄青开口,她便抛了个媚眼,自顾自地弹起《凤求凰》来。
一曲很快弹奏,她深情地凝视狄青,好似当真有万千情意,轻声询道:“小郎君认为如何?”
狄青全程就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