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节(1 / 2)

莫看他还未至而立之年,要论资排辈起来,也绝不再是人人皆可欺得的‘后进之辈’了。

令朝臣们或是选择支持,或是选择沉默,而鲜少有人真跳出来、会反对官家对陆辞再次晋升的原因,除开陆辞这些年里稳步攒下的亮眼扎实的履历外,更多的,还是曾跟陆辞作对的那些‘老对手’们的结局。

老奸巨猾的王钦若也好,还是心胸狭隘的韩绛,甚至是曾得先帝万千宠爱于一身、权倾一时的刘娥……不论是间接还是直接,纵观他们凄惨的结局,又哪个从陆辞手里讨得过什么好处了?

而且,这么些年看下来,即使心里还难免有些酸溜溜的,但到底逐渐习惯了。

说白了,天子到底是血肉之躯,心注定是偏着长的,总会有偏爱的臣子。

先帝最为偏爱王旦,对其之信重可谓无以复加,王旦亦以赤胆忠肝回报。

如此君臣相得下,王旦在首辅这一位置上屹立不动,一坐便是许多年。

如今,不过有那么短暂一阵‘师生情谊’的陆辞,却跟祖坟冒青烟似地深得小皇帝的尊敬推崇……他们见多了,也只好接受了。

得亏小皇帝还知道些许分寸,擢升上虽好大刀阔斧,毕竟未忘征询朝臣之见,也没少将陆辞派往些多数人不愿前往的穷山恶水。

凭着这份多次出使吐蕃、促成宗珂结盟建交的偌大功劳,将原本官职就位处从二品的陆辞提拔至正二品的参知政事,除了一如既往地招人眼红外,倒也算‘合乎规矩’。

看陆辞这无人可挡的势头,莫说现不过是成为了可与宰相同升都堂议政事的二位参政中的一员,哪怕拜为正相,恐怕也只是早晚的差别。

陆辞张了张口,对上小皇帝充满忐忑和期许的目光时,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与对方年岁相仿、却为了与他厮守同行的前程,而不得不在遥远的边关奋战、随时要整装出征、吉凶未卜的小恋人。

——也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不少凭资论辈而被委任去镇边、实际上迂腐无能的文官。

陆辞眸光一阵变换,最终选择了咽下推拒的话语,郑重俯身一拜。

不管是为保护在前线沐血奋战的狄青,是为边关城镇对他们满是爱戴的百姓,还是为了待他信重多年如一日的小皇帝……

他都退不得。

既然他深爱的人们,甘愿守护泱泱大宋的坚实壁垒,就让他成为守护这道壁垒的人吧。

“谢陛下浩荡皇恩。”陆辞垂眸,铿锵有力道:“臣,绝不辱命。”

尽管按照一般‘规矩’,得到心仪的、尤其是擢升的重大任命时,官员哪怕心花怒放,也得装出样子来,稍加推拒一番。

但眼下并无外人,陆辞答应得干脆利落,也让赵祯心里更舒服了。

“陆参政快起。”尽管正经任命还得要三四天才能通过,赵祯已难抑欣喜地唤上了,情真意切道:“我许会疑旁人,却绝不疑你。”

陆辞莞尔一笑,意味深长道:“只盼陛下日后莫闲臣下话多,烦心扰神了。”

小夫子说话风趣讨喜,哪会与‘烦心扰神’搭上干系呢?

赵祯丝毫没将这番警告放在心上,满心沉浸在终于能把人拴在身边、日日说话的快活中,顺势把陆参政给留下来,用了一顿提前筹备、难得奢侈的御膳。

待陆辞饭饱茶足,被赵祯恋恋不舍地派人送回府中时,柳七正独自守着一桌子还热腾的宵夜。

“我便知官家要留你用膳。”陆辞一进门,柳七就得意地将折扇一甩,‘啪’一声展开,优雅地扇了一扇:“再算算留你说话的时辰,宵夜应是正好。”

看着摆了满满一桌、尽是自己平日里喜爱的小食糕点的陆辞,不禁笑着在柳七肩上拍拍:“还是令娘子费心了。”

柳七也极配合,顺势往陆辞怀里软软一歪,捏细了嗓音,仿着歌妓那娇滴滴的调子道:“能得夫君欢颜,妾纵死亦无悔~”

不得不说,柳七这曾经的花街柳巷的常客,把那歌妓对恩客撒娇的调子,可是学了个十成十的神韵。

可惜一贯泼辣的柳娘子难得如此娇媚,她那欢喜冤家陆三元却是个铁石心肠的,早已毫不动容地将‘她’拨开,沐浴在幽怨目光中,斯文优雅地享受起这满桌宵夜了。

偶得闲暇,陆辞才将视线投向无聊得将下巴搁在桌上、毫无形象的柳七,询道:“你那《鸳鸳传》写得如何了?”

柳七一下苦了脸。

经官家那回‘大发雷霆’后,他思来想去,试着重写了一版,道是二人未曾和离、仍是争吵罢了。

不料这版一出,不但官家对剧情的生硬转折很不满意,就连百姓也是满腹牢骚。

头回倍受炮轰的柳七再不敢敷衍了事,只有匆匆把还未来得及送去别处发行的新本召回,想破脑壳,才在几天后在和离的这一前期剧情上想了新点子。

在最新刊中,经过一场生死攸关的意外,舍身相救赵姨夫的柳娘子受了重伤,神志不清时对陆三元再不掩饰情意。

一贯嘴硬的柳娘子罕有示弱,苍白可怜的模样,终于融化了陆三元的冷硬心肠,二人关系冰消雪融,终有回春之迹……

陆辞只听柳七大概讲述,都能想象出被逼出来的剧情有多狗血了。

甚至连柳七本人,都难以相信这样的‘瞎扯’反而惹来无数热泪、万千追捧。

几年下来话本的销量越来越高,远比他引以为傲的诗集不知高上多少倍,叫他赚了个盆满钵满,更觉哭笑不得。

“这有什么奇怪的?”陆辞莞尔道:“香山居士的诗雅俗共赏,连目不识丁的老妇人听了也能明白。曲高和寡,终不如通俗有趣令人听得津津有味。”

柳七若有所思。

悄无声息间、已将宵夜扫荡得差不多的陆辞,这时才似刚想起来般,轻描淡写道:“是了,需知会你一声——再过上几日,应要迁去临街府邸,你是要留在这宅子里,还是要继续与我同住?若你有意唤嫂夫人上京,大可留在这宅子中。”

“好端端的,怎就要迁府了?”

话出突然,柳七下意识地问了这么句,很快就回过味来,震惊道:“慢着,府?”

住所能被称‘府’的,除了宗室中那几位外,就只有朝中的五员重臣了——要么三相二参,要么二相三参,共计五员。

现朝中已有三相,一参,原为另一参的王曾刚被提任至末辅的职位,那就意味着……

陆辞点了点头:“迁府需提前准备,我不欲瞒你,但调令未下达前,还是莫要声张的好——”

“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