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节(2 / 2)

城墙虽是新砌成的,但用的都是从附近的羌人部落处收来的好砖,种世衡日日亲自上场监督,军士们又肯卖力,因而完全称得上稳固,可比一般的寨子要好太多了。

而供军士们休憩的营房,大多都粗糙得很,但对一直席天慕地的兵卒们而言,能有片瓦遮身,就称得上十足安慰了。

狄青也不担心这点:横竖他来前就已准备在此好好修养一阵,等彻底打乱追兵阵脚,再考虑进一步突袭夏寨的计划。那正好让兵士们自行抽些时间,修整这些营房。

他最着重看的,还是城中水源。

城里最大的水源,是新挖出一口大池,城里的其他地方,还规整地分布了二十口井。

因为这些都是源自极深的地底下的活水,在外的敌军再想做手脚,也只会束手无策。

见狄青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前随种世衡出征、现被临时委派驻守在此的林副将更是满脸骄傲,忍不住向他完完整整地阐述起了筑城之事。

狄青原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只略微分神去听,但在捕捉到一再熟悉不过的名姓后,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猛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向还滔滔不绝的林副将,情不自禁地打断了对方:“你说什么?”

林副将一怔。

对上那气势摄人的幽深瞳仁,他下意识地以为说错话了,正搜肠刮肚着回想时,根本等不及答案的狄青已牢牢攥住他的双肩,进一步追问道:“你方才可提过‘陆经抚’这三字?”

林副将这才明白狄青要问什么,虽是一头雾水,还是笃定地点了点头。

“那位京里来的陆经抚……”狄青紧张地顿了顿,才继续道:“可是姓陆名辞的那位?”

林副将闻言,简直哭笑不得:“除了姓陆名辞的那位外,还能有哪位?而说到陆经抚的话,铃辖所知,定要比下官所知要详尽的多罢!”

在确认了心中猜测后,狄青一时间百感交集。

首先漫上心头的,是爱人近在延州城中、不日或可再会,一解思念之渴的狂喜。

而有这么一位最指得信任、擅长用人信人的智士坐镇后方,他便可在前线专心作战,不必再似之前那般终日忧虑朝廷将在这一路上委派位不懂军事、空摆架子的官老爷、平白扰乱了曹将军精心布局。

除此之外,他也抑制不住对恋人安危和职位莫名变更的担忧。

不论在谁看来,在繁花锦绣、战火未及的边境任举足轻重的宰执官,都比来这烽烟四起的边戎任那要命的主帅,要好上太多了……

凭公祖对陛下的舍身相救之恩,足以挡住悠悠众口,又怎会沦落到这等境地?

狄青简直恨不得下一刻就飞奔回延州城去,亲眼确认公祖的安危后,再亲口问出实情。

第三百八十七章

陆经抚,陆经抚。

狄青单是在心中默念着这三个字,眼前就浮现出让他日思夜想的面庞,带起一阵涟漪。

可惜他再想背生双翼、飞奔回去见陆辞,短期内也断然不可能成行的。

距他进驻清涧城还不到半日功夫,一直追在他后头的夏军也终于找到了路,陆续由大里河一带抵达此处,望着眼前这座不知何时忽然拔地而起的坚实城池……发起了愣。

半个月前,此处除了宽州旧城的残亘断瓦外,分明并无其他。

宋人竟就在他们眼皮底下,生生把偌大一座城池修了起来!

作为这支部曲的主将,谭营最为震惊。

能跟在狄青身后整整一路,始终未被甩拖的夏国军队,显然都以骑兵为主。

其主帅谭营,擅长的即是闪击战,绝非攻坚对阵之法。

按常理而言,此时最好的决定,应是即可撤回夏寨,尽快调整,但锲而不舍地咬了宋军一路的谭营,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就此放弃。

他敢豁出去追狄青那么久,不外乎是笃定对方在这数月远征中,早已是人困马乏,士气低迷,处于强弩之末。

看似四处挑衅的嚣张下,应是一击即破的。

谭营坚信,只要让他找到机会,与之能正面决一胜负,那狄青哪怕是以一当百的猛将,也得命殒当场。

——谁能想到,狄青躲躲藏藏这大半个月,再曲折绕回此处时,竟就多了个藏身的军寨?

谭营阴着脸,绕着这座城池转了几圈后,虽看不出大破绽来,还是顶着城头上落下的箭雨,硬是命人强攻了一个时辰。

见拦住自己去路的城墙,非是他期望的徒有其表的敷衍工事后,谭营心知再坚持下去也是占不到任何便宜了,遂立即命人撤回。

一战未曾奏效后,他也不走远,只退出一射之地,就于延水河边扎了营。

之后每日,他便在营地上操练兵士,同时对城池中的宋兵虎视眈眈。

他在等。

等无法到河边取水的城中宋军粮尽水绝,让这城池不攻自破。

打着这一算盘的谭营,却是不知种世衡凭着天生的倔劲和一张天价账单,已经强行攻克了城中无水的千年难题。

更不知他的等待,注定要成为一场无用功了。

狄青淡定看着,自然不会‘好心’地提醒对方。

被夏军围住的清涧城,确实无法从外头获得军粮补给;但对同样在外行军月余,难以获得军粮补给,还连片遮身的瓦片都无从寻觅,只能露宿在外的夏军而言,更是场严峻的考验。

心细的种世衡在刚修成清涧城时,就未雨绸缪地向周边宋寨先‘借’来了大批粮草,囤放其中,仅需供狄青那数千人的话,小半年都是绝对撑得下来的。

谭营耐心地等待了小半个月,也不见固守清涧城中的宋军有半点动静,登时疑窦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