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次回家可不光是为了显摆,最重要的是为了结婚。
胡安上面没嫡亲的长辈了,可何春丽上面还有父母,两人要结婚,当然要提亲,征求长辈的意见,商量婚事。
何春丽抬头看了一眼天,哼道:“不急,还早着呢,走,不就是林老实放水救了水稻吗?你那一亩田也受了他的恩惠,咱们折成钱给他,不欠他的。”
都是一个村的,这样莫名其妙地上门给钱,不是打对方的脸吗?已经抱得美人归,何必再多生事端呢。
胡安有点头痛,拉着何春丽说:“算了吧,他不来招惹咱们,咱们也不去招惹对方。以后咱们在县城,他在乡下,没什么接触的机会,就当没这个人啊。”
“什么叫他没招惹我。你听听,村里人都怎么说我的,说我嫌弃他穷,抛弃了他。刚才跟他最要好的那个大勇还来替他打抱不平,在咱们家门口撒泼!可实际上呢,明明是他不行了,连个孩子都给不了我,让我跟着他守一辈子的活寡啊?”何春丽伤心地说道。
这是何春丽向胡安解释的离婚原因。她把一切都推到了林老实不行这一点上,男人嘛,雄性动物,争强好胜是他们的本能,没看他们嘘嘘的时候还比大小吗?由此可以看出,他们有多在意这一点了。
如果一个男人不中用,女人离开他。他们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反而会怪那个男人没用,丢男人的脸。因为这个理由离开林老实,总比让胡安觉得她势利、嫌贫爱富强。
果然,胡安一听说她是因为这个离婚的,对她更好了,非常同情她的样子,还帮着她说了几句林老实的坏话。
现在何春丽摆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样,胡安虽然觉得不大妥当。可他跟林老实不是一路人,没什么来往,自然也就没交情,一个村里仅仅眼熟的人,跟自己要娶的老婆比,怎么选是个人都不会犹豫。
算了,何春丽说得对,大勇不分青红皂白跑到他家门口发火,这么不给面子,还不是林老实招的。把他的那份情加倍还了就是,以后也免得有人说闲话,骂他忘恩负义。
胡安回家里拿了一叠大团结,问何春丽:“给多少?”
何春丽想了想:“不是说他不放水,咱们的水稻就要干死一些吗?咱们干脆点,把你那一亩水稻收的谷子都赔给他。一亩田大约产六七百斤稻谷,稻谷一毛五一斤,咱们给他一百块。”
何春丽现在可是有几千上万身家的人,还每天都有上百块钱的进账,哪会在乎这一百块。用一百块打林老实的脸,她觉得值。
有钱花的时候胡安从不计较钱。他数了十张出来,揣在口袋里,带着何春丽去了林老实家。
路上,有在地里种菜的村民看到胡安跟何春丽竟然去了林老实家,都皱起了眉头。怕林老实吃亏,同在一起干活的几个村民对视了一眼,一个去叫村长,另外两个丢下锄头往林老实家跑去。
林老实这会儿还在看书呢,他大概知道后世是怎么养鱼虾的,但时间退回去三十多年,网箱、饵料、机械设备等等都跟不上,渔业还处于很原始的状态,后世的很多办法还没用。
所以他才要寻找适合现在的养鱼方式。鱼塘养鱼,现在跟不上的主要有三点,一是供氧设备不全,到了夏季,如果鱼的密度过大,供氧不足,鱼就会大面积死亡。二是,疾病预防和治疗还没普及,相关药品缺乏。三是没有饲料,养鱼现在大多喂的草,鱼长得缓慢。
增氧机这个东西目前市面上还没有,只能减少鱼的数量,以防止其生病,或者在夏季来临的时候就捕一批大的,给鱼塘腾出足够的空间。疾病防治这个也只能靠他自己慢慢摸索,目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解决饲料这个问题。如果饲料能让鱼的生长周期缩短一半,夏季和冬季各捕一次鱼,那第一个问题也解决了。
林老实在饲料两个字上划重点,准备在冬天就开始少量的配置饲料,做相关方面的实验。
他正思考得出神,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林老实站了起来,揉了揉额头,嘟哝道:“这个大勇,又有什么事啊?”
因为以前在部队呆了很多年,回来之后又天天忙鱼塘的事,林老实跟村民接触并不是很多,比较熟的就大勇和林三几个,林三家里比较忙,很少来找林老实,大多是大勇过来。
所以,林老实以为是大勇去而复返了。他走过去拉开了门,无奈地说:“又怎么……”
待看清门外的两个人后,林老实的话戛然而止,他看着面前的两人,实在不明白,这两个家伙怎么会上他的门。
“有事吗?”顿了一下,他问道。
胡安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色的红塔山,从里面抽、出一支烟,递给林老实:“先抽支烟。”
林老实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这炫富炫得不错,红塔山好几块钱一包,算下来一支烟都要几毛了,买粮食都够一家四口吃一顿了。
他抬起手背挡住胡安的烟,摇头说:“谢谢,不用了,我不抽烟。”
“好吧,这是我从南边带回来的新鲜货,那边的老板们都喜欢抽这个,本来还想让你尝尝的。”胡安满脸遗憾地摇摇头,掏出火柴,把烟点燃,吸了一口,吐出一圈白雾,这才切入正题,“阿实,今天过来是有点事想找你。”
林老实堵在门口,一点也没让他们进门的意思,轻轻点头:“你说。”
胡安弹了一下烟灰,说:“是这样的,我回来后听说,夏天的时候大旱,村里的水稻都快干死了,是你开塘放水才救了水稻。大恩不言谢,我地里的水稻也多亏了你,不然肯定颗粒无收,以前没办法,也没法报答你。如今手里头宽裕了,也不能让阿实你吃亏,这样吧,我把我那一亩水稻的收成算给你。”
说完,他掏出准备好的一叠大团结递到林老实面前。
其实一亩田的纯收成并没有这么多。他算的是亩产水稻卖出去的价格,但还没算种子、犁田等成本,就更别提人工费了。
这个钱,林老实收,不免给人比较贪的印象,以后胡安也能堵住村民的嘴,说他不欠林老实,还多给了。不收,胡安也能说他给钱了,是林老实自己小心眼,不肯收的,掰扯算账,未免给人斤斤计较的印象。
这分明是胡安跟何春丽故意欺负林老实厚道。
村长在后面听到胡安的话,气得脸色铁定,大步上前,声若洪钟:“胡安,在外面长出息了啊,欺负人欺负到村里来了!”
村长的面子,大家一般都要给。但这不包括胡安,他经常在外面混,见识多了,并不觉得村长有什么了不起。
“阿叔,你这话就说得没道理了,我怎么欺负人了?我感谢阿实,听说他鱼塘里的鱼都死光了,这不拿着钱来赔他了吗?如果你说拿一百块送人叫欺负,那我欢迎大家来欺负我。”
这年月谁家能一百块随便当打水漂一样扔啊。村长被胡安气得脸色通红,胸口剧烈的欺负。
林老实见了,安抚地拍了拍村长,然后往前一站,挡在了村长面前,伸出手没接胡安的钱,只是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纸币发出哗哗的声响。
“阿实!”村长叫了一声,提醒林老实人穷志不短,别拿这个钱,免得以后被人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说他窝囊。
林老实没看村长,只是扬起下巴,问胡安:“这是你那一亩田的收成?”
胡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默了两秒,点头确认:“没错,就我那一亩田的。”
林老实颔首,目光忽地一跃,落到了他背后的何春丽身上:“那她的呢?”
胡安怀疑自己的耳朵,林老实什么意思?他这是说,何春丽的那份也要算钱?他这还是男人吗?要不要脸?
刚赶来的大勇马上声援林老实:“对啊,你不是要跟阿实算清楚,不欠阿实吗?那这个女人呢?她那一亩田,最后可是她娘家人来收回去了,如果没有阿实开塘放水,她的田也没收成。既然要算清楚,那就一起算清楚啊,可别光说不练假把式,嘴上说说就完了!”
胡安好面子,被大勇这么一激,又被村民们盯着,觉得下不了台,负气地一掏口袋,又数了十张大团结,合一起,往林老实面前一递:“我和春丽今年的收成,都算给你了。”
他倒要看林老实好不好意思收这个钱!他要收了,这辈子但凡哪天得罪了人,都会被人扯出来戳脊梁骨,被人骂孬种。
可林老实还真接了,脸上没有半分勉强,也没一丝激动,仿佛摆在他面前的不是两百块,只是两张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