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她还是不愿意帮庞氏一把。庞氏多次针对她与夏侯召,甚至伙同龚氏差点将左珩打死,又威逼她为妾,一桩桩一件件,都足够让她生恨,不主张浸猪笼都算仁慈了。
夏侯博是夏侯博,庞氏是庞氏,两个人不能混谈。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说她温和善良,但她的温和与善良,不是留给伤害过她的人的。
夏侯博眼泪就掉了下来,若是庞家善待他母亲,善待他,母亲又怎么会为了争一口气而要帮他争抢爵位?这次如果是那几个舅母来了,恐怕为了巴结府上,恨不得直接就地正法了母亲。
本朝没有哪项法律说寡妇不能再嫁,但却严令禁止寡妇未离夫家就与人私通,这在人伦情面上实在说不过去,不仅打了已故夫家的脸,也让娘家抬不起头做人。
庞氏这情况又实在特殊,她不仅与人私通,私通的还是小叔子,要是一股脑抖搂出来,怎么说也得受罚。
夏侯博跌跌撞撞的跟在木宛童身后,像是失了魂一样,随着她一同去了庞氏的院子。
庞氏院子里除却龚氏以外,还有那些素来以“严明”著称的长老们,大长老的头上戴了一顶貂皮帽子,挡住上次被夏侯召削的光秃秃的头顶。夏侯銮称病,并未露面。
人不算多,气氛也十分的压抑,庞氏披头散发,面如死灰的跪在地上,瞧不出以往的端庄秀美,庞氏捂着肚子,不知是悲是喜。她抬眸扫视了一眼堂上,夏侯銮没有来,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无助和失落,但又觉得夏侯銮不来更好,免得将他拖下水。
龚氏也看着她,神色晦暗不明,使劲儿瞧了几眼庞氏的肚子,她没有嫡亲的孙子孙女,庞氏肚子里的这个兴许是第一个,她多多少少有些不舍,但这孩子定然是不能留下了。
孙子以后还会有,儿子的名声可不能败坏了,和嫂子通奸,将来说出去要被戳脊梁骨的!
夏侯博随着木宛童一进门,见着的就是此番景象,赶忙上前将庞氏从冰凉的地上扶起来,悲切的喊了声“母亲。”
庞氏原本呆滞的目光里突然有了神采,涌出眼泪来,揪着夏侯博的衣襟开始嚎啕大哭,她做出这样的事情不后悔,但只是连累了她的儿子,博儿多孝顺的一个孩子,将来是要被旁人骂他母亲不检点的!
长老们瞧见了木宛童,偏过头去冷哼一声,明摆着是瞧不上,不愿意理睬的模样。他们因为厌恶夏侯召,也跟着厌恶与夏侯召所有有关的人。
木宛童满不在意的笑了笑,原本还想出于礼貌给这些老家伙请个安呢,既然人家都不待见,那便不讨嫌了。
苦芽将木宛童的披风解下,搭在自己手臂上,夏泺拥着木宛童在上首落座。那些长老们虽然人不怎么样,却对尊卑利益有一种近乎执拗的追求,觉得上座是家主与其夫人才能坐的,便都依次落座下首。
大长老看着木宛童不过是夏侯召的姬妾却没规矩了落了上座,想要出言呵斥,却被木宛童的容貌晃了一下,到了嘴边儿的话揉了一圈又咽回去。木宛童生的像个仙儿,好似谁对她大声说话都是一种不敬。
跟夏侯召那种妖精容貌,任谁见了都嫉妒的不一样,木宛童是让人生不起亵渎之心,不由自主的觉得自己是个凡夫俗子。
不骂木宛童,他们便将炮火对准了夏侯博“博儿!你起来!别碰那个妇人,她做了如此丢人现眼的事,就不配为你母亲!”
夏侯博抱着庞氏,眼睛通红的回敬“她是我母亲!是一手将我拉扯大的母亲!”他一出生就没见过父君,全靠母亲养育,她对自己无微不至,无论她做了什么错事,他这个当儿子的都不能跟着旁人厌弃她!
见劝说夏侯博不动,长老们也就噤了声,扭头过去,不再说话。庞氏听了夏侯博的话,哭得更厉害了。
不过半刻钟,便影影绰绰的见着外头有人被引来进来,打了帘子,见一妆容浓艳妇人进来,带来了满屋子的呛人脂粉味。
木宛童不适的拿了帕子掩了掩口鼻,过了几息才适应。
妇人眼神如刀,瞥了一眼地上抱在一起哭泣的母子两人开了口,声音尖锐高亢又刻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主
“做出了这样丢人现眼的事儿,哪里用得着王府屈尊跟咱们府上商量,直接拿条绳子勒死算了!我们庞家也当没生过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木宛童听她的话皱了皱眉,不做言论。
第四十八章
不管怎么说, 庞氏都是庞家出嫁的女儿, 也流着庞家的血液, 庞家就这样大义灭亲了?连辩解都不做一声, 这样大公无私之家倒是少见。
那妇人给上首俯身请了个安“妾身刘氏, 是庞家宗妇,给宛姬请安。”
木宛童点头,随手指了个座位给刘氏。
既然是庞家的宗妇, 那就是庞家家主的正妻了,也就是庞氏的嫂子, 可见庞家对这件事极为重视。
刘氏悄悄眯着眼去打量上首了木宛童,先是被她的脸勾住,刘氏活了一大把岁数, 就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继而又将目光投向她头上的那支紫金步摇。
紫金与东珠都是及其稀有之物,就算是宫里的娘娘也不见得有一两件,木宛童这件步摇沉甸甸的用了紫金,又嵌着四颗圆润的东珠, 可见不是一般的受宠。
刘氏心中不免的更为警惕,也多了几分尊敬和忌惮, 不敢轻看了木宛童。
“今日一事, 想来刘夫人都已经晓得,我也不多话了,请您来就是商量个对策,此事非同小可, 应当如何处理。”木宛童还是希望刘氏能慎重言论,此事关乎两家的脸面,不能马虎。
刘氏抚了抚头上的簪子,瞥了一眼地上涕泪横流的庞氏“既然做出了这样败坏门风之事,就得受到惩罚,妾身还是那句话,没有什么比一条绳子勒死更为干净利落的了。”
夏侯博挡在庞氏身前,怒目圆睁,瞪着刘氏,声线颤颤巍巍的,语无伦次的连不成一句话“舅母……您……决定,擅自决定,舅舅……舅舅他知道吗?”
“这还是你舅舅提出来的呢,傻小子!”刘氏语出惊人。
刘氏的丈夫是庞氏的亲哥哥,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可见是对这个妹妹冷漠到极致了。
长老们对刘氏的绝对颇为满意,大长老摸着胡子点头“难得亲家太太是个明白事理的。”
刘氏一笑,声音尖锐的笑了几声,附和道“那是自然,我们庞家虽比不上你们夏侯家钟鸣鼎食,但也是规矩森严,礼不可废,小姑就算是我们庞家的女儿,犯了错也该惩罚的。”
夏侯博愤恨的欲要继续呛声,却被庞氏拉住了袖子,庞氏无声流泪,摇了摇头,鬓发蓬乱的瞧着极为可怜。
“博儿,你别求他们,母亲做错了事,理当受罚,你别去求他们!别去!”
夏侯博拉住庞氏的手,一个半大的小子,哭得泣不成声。
“只是这奸夫是谁?我家小姑可招供了?怎么说这通奸也是两个人的事儿,不能单处置了一个,放过了另一个。”刘氏摇了摇帕子,斜倚在太师椅的椅背上,懒懒散散的不成个样子,半分看不出方才自己说家中规矩森严的模样。
“倒是也问了,可这庞氏口风极严,半分都不肯说,把那奸夫护的死死的!”有个长老接话,他们怎么能没问过呢?只是庞氏咬死了不说罢了。
“那就打!打到她说为止!勾搭奸夫败坏了两家的名声,我倒要瞧瞧这奸夫是谁?长得什么模样,又是何时开始有牵扯的!”刘氏眼中厉光闪现,咬牙切齿狠狠的道了句。因表情过大,那张敷着厚厚脂粉的脸变得可怖不堪,皱纹浮现,刷刷掉了几层白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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