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神魂和理智一同归体……若自己一味刁难刻薄陈氏,倒叫她成了受害之人,自此哭哭啼啼、委委屈屈,博得云哥哥腾信与怜爱。到那时,只怕沈青云早忘了她于他的救命之恩、患难之交。
因略敛盛气凌人之色,冷哼一声,别过了脸。
忽然又想到什么,神色复张扬起来,上前一步凑到婧怡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
沈青云一脚跨进大门,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见妻子神色不动,长长凤眼里却闪着莫名的光。相处这些时日,他已有些晓得她秉性习惯……这种时候,心里多半拈着坏儿。
绿袖去前院找他,早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听得他心急如焚,一路飞奔而来。
直到与安然无恙的她对视,一颗心才总算落回了实处,忍不住地,就是会心一笑。
婧怡忽然觉得,有个丈夫似乎也很不错。
……
“……芝兰的老子都交代了,确实以次充好,买了不新鲜的石鱼进府。但据他所说,往常厨房采买也多是如此,从来没有发生过死鱼的事。”绿袖表情很沉郁,低声禀报着,“一口咬定,有人陷害您,却要栽赃到他头上。”
昨日宴会的后半段,朝和公主与云英郡主粉墨登场,婧绮又罚跪晕倒,众人好一通忙乱,早将石鱼之事抛诸脑后。
婧怡却对陷害自己的人和事,一向记得清清楚楚。
听过绿袖的话,不禁笑了笑……宋管事以次充好,平时也罢了,如今天热气闷,石鱼易死,自己自然出了一个大丑。
而他是芝兰的爹,仔细算来就是四房的人……绕了一圈,原来是狗咬狗。
“还有呢?”她又问道。
“厨房的那位总管事妈妈,是三夫人的陪房。三夫人打理中馈第二年便走马上任,如今已在这位子上做了许多年。”
采买的管事能多年浑水摸鱼,定与厨房的人勾结,共谋好处,说不定还有方氏的手脚在里面。
“……是三夫人?”绿袖就压低了声音,低低问道。
婧怡沉吟一会,摇头道:“都是宋管事以次充好,才会发生如此意外。”
话中意思,是要大事化了,将所有罪名推到宋管事头上。
绿袖心下一急,嘴边的话便脱口而出:“夫人,想让宋管事开口说出幕后之人,有的是法子。”
婧怡却只是一摆手,这府里想看她笑话的人,太多太多。自己若一位追查,只会让她们齐心协力,一齐站到自己的对面。
远交近攻,各个击破方为上策。
因等沈青云回来,就将此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要怎么处置,全看四爷的意思。”
沈青云神色冷凝,沉吟片刻后道:“将那买办重打八十大板,撵出府去。”
婧怡柔声提醒他:“四爷,那宋买办是芝兰的爹。”
沈青云闻言,瞥她一眼,并不接她的话,而是没头没脑地道:“此事看着简单,牵连却广,一个罪奴所说之话,并不可信。”
言下之意,宋买办有错在先,就算交代出幕后黑手,人家也可说他是为推卸罪责胡乱攀咬。更甚者反咬一口,说是婧怡与沈青云的授意,故意栽赃陷害。
二人默契,想到了一处。
婧怡就微微一笑:“是。”
沈青云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伸出手去,轻轻握住她的手。
沈青云的手形状优美,手指修长,骨肉均匀,生得十分好看。但他多年习武,最擅使一杆银枪,剑术也颇不错,世家公子本该金尊玉贵的手,如今掌心与手指关节处早起了厚厚一层茧子。
握住婧怡细白、柔软、小巧的手,掌心温暖干燥,微微粗糙,带着绝对的力量。
婧怡低下了头,看不清表情。
沈青云却只觉那小手触之温润滑腻,柔若无骨,一时竟心旌摇曳起来。半晌才勉强稳住心神,轻咳一声,道:“只是委屈了你,”顿了顿,忽然转开话题,道,“想不想搬出去住?”
婧怡错愕,抬起头来,正看进丈夫深沉无边的眼中。
似乎是个不错的建议。
“如果你住得实在不自在,我们就搬出去住。”前一段,皇上的确有封爵之心,连新府邸都已为他选定。
只是被父亲婉拒了。
“城西有一座皇家庄园,是已故大长公主的别院。虽然不大,里面的花园子却仿照江南园林而建,你是江南人,看了定然喜欢……皇上早有意将此处给我,你若想要,我就去讨了来,咱们搬出去住。”
所谓的搬出去,即分家的意思,父母尚在,一般是不提分家的。
而沈青云若在此时分出去,就意味再无缘武英王爵位。
见妻子迟迟没有开口,沈青云也反应过来……他从未打算靠父母荫庇过活,对父亲的爵位也不感兴趣,但分家之事又岂是轻易能得的?
何况他又与旁人不同。
只是方才与她双手交握,只觉岁月静好。脑中一热,便想抛开一切,与一知心之人携手一生,便已足矣。
却是妻子比他更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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