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样漂亮的眸子扫了一下,祁岷脑子里嗡的一声,一颗心又痒又甜蜜,忍不住就又往前骑近了些。
“王上,莫靠近,小心些。”有亲卫低声劝谏。
顾夕眸中精光一闪,单手一撑马鞍,人就腾身飞起。
祁岷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张大嘴,看着仙子飞升,衣袂飘飘欲仙。
眼前一花,仙子就至眼前。长腿轻点他肩,人如飞鸿掠过头顶,马背一沉,少年就跨坐在他身后马背上。祁岷感受着身后真实的温暖,仿佛被雷劈中,又似跌进蜜里,满心陶醉。
直到一把短刀横在颈间。
“让你的人闪开条路。”顾夕一击得中,用短刀逼住祁岷,沉声命令。
“啊?”祁岷缓过神来,顿时吓得面如死灰。
万名骑士轰然震动,呛啷啷,寒光四射的枪尖,刀刃泛着寒意,剑山矢海重重包围。顾夕握紧手中的短刀,面色沉静,额上却渗出汗来。他挟持的是燕祁的王爷,华国和燕国已经休战,若是因他而致对方王爷受损,难保两国不反目兵戎相见,这祸可就闯大了。
顾夕挟着祁岷缓辔后退。包围圈随他动作,也在移动,众骑士不敢上前,却也不肯放顾夕离去。顾夕也不敢强硬动手。双方胶着。
远天突然有凄厉鸟鸣,声音嘶叫刺耳,仿佛九天恶灵。那只逃脱的鹰飞转回来。众人一齐转头去看,一队玄色骑士正从山梁下疾驰下来。
祁峰远远看见顾夕,在疾驰的马上搭箭拉弓,硬弓拉成满月,嘣地一声,震得人耳根生疼。箭穿过重重人群,射中祁岷头盔。祁岷猛地一抖,顾夕按住他,抬目远看。祁峰于马上又抽出一箭。
万名骑士皆惊呼,“摄政王来了。”摄政王冷厉之名,燕祁朝野遍传,箭尖指向的,每一个都觉得是自己,而摄政王锐利的双目,竟比利箭还令人胆颤。
祁岷看见祁峰,眼睛都红了。“咱打个商量?”祁岷同身后的顾夕道,“正主儿到了,我和他有仇,你放了我,我也放了你,咱们两清行不?”
顾夕没理他,目光越过重重包围,摄政王的身影,在他眸子里越加清晰。
“过来。”祁峰驻马在高坡上,冲重围中的顾夕招手。顾夕忽地收紧手指。招手间,对面的人沉静整肃又自信,若不是一身冷厉煞气,目光锐利如箭,顾夕几乎以为他就是日夜牵挂的先生。
“愣着干什么,”瞧着顾夕愣神,祁峰皱眉催促,“过来。”
顾夕有点失望,这人气韵不如先生沉静,脾气也忒急了些。这不是先生。若问世上有谁能与先生最相似,纵使性格截然不同,音容笑貌、行动举止却能相差无几,让人时时混淆的,那人就一定是正君。
顾夕目光复杂地看着已经死遁了的人,催动坐骑,一马载着两人,在重重刀山箭海中,走了出来。
“小心。”祁峰一直密切注意着顾夕的周围,突然出声警示。
几乎同时,顾夕已经将手中短刀向身后掷了出去,被飞刀刺中喉咙的骑士临死前,毒箭射偏,正中祁岷肩膀。
“啊……”祁岷惊惧地大叫。毒是土法密制,见血封喉。眼见祁岷脸色乌黑,四肢抽动,没了气儿。顾夕暗叫不好,将尸体从马上推下去,纵马越出重围。
身后,无数毒剑铺天盖地。
“夕儿……”祁峰惊呼。却见顾夕于马上拔身而起,半空中转身,双手抱圆,低喝轻推。纯正剑气散做屏障,挡住剑矢,护住了他和身后的正君。
祁岷手下被这一手震得畏惧不前。
顾夕一着得手,身体向后仰去,祁峰催马正好赶到,一把接住他。“夕儿……”
顾夕力竭,颤着睫毛睁开眼睛,“……”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唤祁峰什么。神情一松,一口血直喷了出来。
“夕儿……”祁峰揽紧他,纵马冲进敌阵。他带来的死士们都是身经百战,都紧跟着他踏入敌阵。果然敌我混杂,对方再不敢放毒箭。可劣势也很明显,他们人少。
“王上已死,咱们回去也活不成。杀啊。”一个亲卫悲愤高呼。
“杀。”众骑士震天高喊。
万人齐喝,瞬间将他们重重包围。
第42章 离风口(七)
祁峰低头看怀里的顾夕。顾夕面色苍白如纸,目光却亮得耀人。祁峰上次见过顾夕这个样子, 是他将将散功之际。能以一人之力, 驭真气凌空挡下数百飞箭,不能不惊叹顾夕功力的精进, 可人力终有极限。
“我们挡着,你快走。”祁峰随手砍翻一人,给顾夕抢了匹马。
顾夕按住祁峰的手,不让他把自己推上马去, “一同走。”
“我有救兵。”祁峰掰开他的手,“你不走,难道要随我回营去?”
顾夕不上当, 坚持道,“既然对方能在此埋伏万人,焉知沿途没有设伏?”
祁峰咬牙,这必然是最坏的情形。
“人太多,杀是杀不出去的, 不如往坡上去。”顾夕指了指祁他们方才驰下来的高坡。这坡陡峭,怪石林立, 倒是易守难攻,或能拖个一时三刻。
“好。”祁峰瞅着合围的薄弱处, 指挥众死士突围。
刀光闪闪, 血肉横飞。山坡上, 留下层层尸体。他们成功突围登上高坡时, 身边只剩不到三十死士了。
怪石阵为障, 下面的人一时倒不敢硬攻。
祁峰把顾夕安置在山顶一块大石后,顾夕无力地靠在大石上,面如白纸。祁峰撩甲衣蹲下,抬手比划了一下就抵在顾夕丹田,替他续真力。
“不用。”顾夕摇头拒绝。两人武功不是一个路数,白费力气,不如攒着突围用。
祁峰不停,手上不断加力。内力输入丹田,如石沉大海,了如声息。不一会儿祁峰额上已经有了薄汗。顾夕察觉到祁峰内力不继,轻轻转腕,以手覆在他手背上,轻轻一震,祁峰的手就被震开。
顾夕方才吐了口血,唇边还残留着一片嫣红。他缓缓抬目,看着头顶上那张面具。正君的气息,不似先生那般和暖,又冷厉又灼烫,却莫名亲近。顾夕使劲眨干眼睛里的雾气,声音都打着颤,“先生保重自己就好?“
祁峰皱眉,“你……你不是早就认出我了?我不是你先生,你不必死守在我身边,过会儿我掩护你,你从山后坡逃困……”
“我知道你不是先生,可就是不行。”顾夕执著又坚定。
“夕儿……”祁峰语塞。少年澄澈的双眸,含着最深的孺慕之情。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顾夕的心意,不能让他有危险,不能让先生失望伤心,为此,顾夕数次为他舍命相护,纵使散功也从没犹豫。
“夕儿,”祁峰深深皱眉,“你若真心疼你先生,便知要顾念着自己。你伤成这样还要陪我在这儿,实没有任何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