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1 / 2)

待君携 难得潇洒 2358 字 10天前

顾夕返身出了房间。

院中刚扫开的一条石子路,又覆上了雪,顾夕走得急,右腿也不是很便利,脚下打了个滑,狼狈地跌进雪里。

院门突然从外面打开,顾夕挣扎着从冰凉的雪堆里爬出来,向院门处看。眸光一下子缩紧,这几个人的是先生的长随,无事不上后过院来。最近一次见他们也是半年前,他们曾按住他,硬给他灌药来着。

顾夕看着他们一步步靠近,戒备地缩紧肩。几个人身后,是洞开的院门,外面是静静,没有别人。顾夕眸中精光闪现,这,正是个机会。

顾夕趁他们不防备,忽然腾身而起,迎着院门冲了过去。

只要这一招得手,他就可以冲出院子去。快一年了,他从未出过的院门,连前院也未去过。只要这一招得手,他出了院门,就可以想办法藏身在这偌大的庄院里,伺机逃出去。

顾夕心提到嗓子眼,心跳如鼓。可也只奔出几步,便被几个人封住去路。顾夕抬指,骈指为剑,精妙的宗山剑招,逼得几人连连后退。眼见就要攻到门口,几个家丁相视一眼,再不管顾夕招式凌厉,拼着被剑风划中,不过是身上添几道淤青。他们一齐扑上来,用体重将顾夕牢牢地压在雪地里。

“哎……”再精妙的招术,没了内力,都是花拳绣腿。顾夕力气上拼不过人家,只得使劲全力挣扎。那四个人便一味用体重压住他四肢。一时几个人在雪里滚得一片狼藉。

“可闹够了?”清清冷冷的声音,不高,却清越,顾夕挣得正起劲,一下子僵住。

他被俯压着,艰难地扭头往身后看,那个修长的身影,披散的墨发,莹玉的面容,眸光居高临下,攫住顾夕。顾夕怔了半瞬,怯怯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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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如幕,院中只有扑簌簌的雪落声。

顾夕从雪地里被捞出来,半个身子都湿了。他浑身滴着水,看着竹伞下的人。经年过后,先生的样子,明明面容未变,可总觉得这个人就是变了。记忆中那个温暖洒脱的男子,总是给予他鼓励和指点,也不过是几年未见,就悚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浑身散发着的压力,气韵冰寒。

“先生……”顾夕试着唤了声,发觉自己嗓子全干了。

“回房去。”顾铭则先越过顾夕,进了房间。

这一瞬先生擦肩而过,熟悉的温暖被冰寒替代,让顾夕全身都绷紧,

进了房间,顾铭则拣桌边的椅子坐下,手指点了点桌前。顾夕不明所以,目光跟过去看,发现不知何时一碗药已经置在桌前。

顾夕眸中终于起了不同的波澜,“我不喝。”

顾铭则抿紧唇,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小徒弟。

顾夕受不住这样的目光,低声恳求,“先生,您除了药,就没别的话同夕儿谈?”

顾铭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顾夕的心就一下子绷紧。从小虽然先生宠溺着他,但他还真没用这种语气顶撞过。先生眉头一皱,再轻,顾夕也感受得到,先生该是生气了。他慌乱地垂下头。

顾铭则坐在案边,等了片刻。可顾夕咬着牙不妥协。

顾铭则见顾夕没动,便起身抬步向门口走。

“先生……”

顾铭则停住步子,却并未回头去看。顾夕从他身后跟过来。

先生的身形挺拔,立在面前就像儿时的背影,是顾夕心中仰止的大山。顾夕泪眼再次朦胧,因为他发觉,自己与先生已经一般高了,从他的角度,先生已经不再是山。

“先生除了药,与夕儿就真的没有别的话了?”顾夕执著地问。

顾铭则身形也只顿了顿,“多年不见,夕儿想是忘了,先生的话,从不说二遍。”

顾夕闭了闭眼睛,垂在身侧的手颤着握了握,又松开。这样冰冷的先生,让他无从接受。

窗外院中,人影绰绰,不知何时进来的。顾夕忽地警醒,他几步追出来,院内积雪尺厚,再寻不见方才推出的那条石子路,顾夕右腿疼得厉害,只得停下步子扶住栏杆,颤声道,“先生,这药里掺了抑制筋脉的药,夕儿尝得出来。”

顾铭则的缓缓转过头,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儿时带他天天弄药草,顾夕也算是遍尝百草了。可仅凭熬出的药就能尝出来有几味药,也真成了神仙。他这是在套自己的话。

顾铭则没料到自己的小弟子也会和他使心眼,不由眯了眯眼睛。用药的时辰马上就过,顾铭则不再和顾夕磨时间,沉声道,“来人。”

院中的家丁听令围过来……

“不……”顾夕一惊,退后两步。

被药物和伤痛扼止的内力,安静地沉睡在丹田。顾夕知道自己再激烈的反抗,也是枉然。顾夕突然然抬手,连点自己身上几处大穴……

“夕儿……”顾铭则大惊,反手将顾夕压在雪地里。

雪灌了顾夕一头一脸,他激烈地挣扎着,抬手点向最后一个要穴。

顾铭则腾出一只手,将他的手腕扭转,按在背后。

“我不要再吃药……”顾夕喘息着,一张嘴,被雪水呛得直咳。

“你若待怎样?强行逆转真气,要攻出庄去吗?”顾铭则低声怒道。

顾夕急促地喘着,“嗯。”

顾铭则知道顾夕的性子,他自己说一不二,顾夕是他养大的,性子也差不多了,这多半也是他惯出来的。

顾夕眼前一黑又亮,人从雪堆里被扯出来,人被扯着翻了个面按在石子路上。顾夕全身都湿透了,后背磕得生疼。

他仰面看着顾铭则,经年不见,他终于这么近距离地挨近了先生。却是如此冰冷痛楚。他看清了先生此刻的容颜,那是与祁峰非常肖像的脸,却又不同,先生冷厉而强大,眸中又深又远,他怎么也看不到底。

“真是你吗?先生?”顾夕不确定地、梦呓般失了力气,只仰躺着,热泪扑簌簌从眼角流入鬓边。

顾铭则眸中有细细碎碎的裂痕,却又隐进幽深的眼底。他招招手,有家丁将那碗药从屋里捧出来。

顾夕眼睁睁看着顾铭则一手端了药,另一只手扼住他的下巴。先生眸子仿佛盛着远天的彤云,墨不见底。药碗缓缓移到顾夕唇边,浓浓的药汁倾灌进嘴里,

“咳……”顾夕反应极大地咳呛。

“再来。”

顾夕听到先生的声音,由远及近,由近及远。

一碗药,在顾夕痛不欲生的咳呛中,灌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