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疑惑笼罩在心头,想要弄清真相的渴望太过急切,甚至暂时战胜了身体的乏力。秦景阳一鼓作气掀开了那几层被子,从床上翻身坐起,无意间低头一瞧,顿时表情又木然了。
他,穿了,一件,肚兜。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胸前,多了,沉甸甸的,两团东西。
盯着那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身上的部位看了许久,秦景阳抬起纤细白皙的藕臂,伸出削葱根般的玉指,捏了捏那团肉。
货真价实。
秦景阳默默弯下腰去,抱住了头。意外发生的太突然,信息量有些大,他得先缓缓。他知道自己的人生经历堪称跌宕起伏,给京城的茶客们提供了无数谈资,以他为原型编出来的各式话本不计其数,可是却没有人告诉过他,这跌宕起伏之中居然还包括变成女人。
上身已是如此,至于下面的变化,单身二十六年,洁身自好,连窑子都没逛过的襄王殿下表示从重量上就可以分辨出来了,不想再伸手去确认。
他就这样呆坐了半晌,直到打了个喷嚏才回过神来。刚才出的汗浸湿了贴身衣物,此时冷冰冰地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秦景阳皱了皱眉,伸手到背后,扯开了系带。
平生解开的第一个肚兜,居然是自己的。
双腿还有些发软,但勉强可以站立。地上铺了松软的厚毛毯,赤脚踩上去也不会觉得冷。秦景阳光着膀子下了床,并且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如今是多么的不妥。似乎是受了这身体原主的记忆指引,他毫无阻碍地找到存放亵衣的小箱笼,总算给自己擦了汗,又换了套干爽的衣服。
这副女儿身堪称娇弱,且尚在病中,被他这样一番胡乱折腾,已是气喘吁吁,不堪重负。秦景阳笨手笨脚地将罗裙穿上,不会梳头,索性披在脑后。他扶着墙,慢慢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仔细端详镜中那副模糊的面容。
不论如何,总得先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
大周风俗,女子十五及笄后便可许配人家,王公贵族当中流行晚嫁,却也不会晚于十八岁。见周围的摆设不似已经出阁,秦景阳还以为原主是个豆蔻少女,不曾想这张脸看上去倒没有预想中的那般青涩。虽称不得明艳妩媚,却也清丽可人,隐隐还有些眼熟。
秦景阳平素接触的女人不多,他确定自己绝对见过这副面孔,但在脑海中细细过了一遍,仍然不得要领。他随意翻了翻首饰匣子,还真找到一方绣帕,板板正正地折叠起来,垫在匣子底上。秦景阳将那帕子展开,在右下角看到三个娟秀的小字:楚清音。
疑问豁然而解,真相好似晴天霹雳,直直劈在了秦景阳头上——居然是她!
楚清音何许人也?她是左相府嫡出的二姑娘,未来的太子妃——三年前,正是由秦景阳亲自牵线做媒,定下的这桩婚事。
堂堂襄王,在鬼门关前晃了一圈回来后却成了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自己当年选定的准侄媳妇。还不等秦景阳消化掉这无比糟心的事实,突然感到一阵针扎般的头痛。属于楚清音本尊的那些记忆原本只残留下浅淡模糊的印象,可随着身份的确认却瞬间全部清晰起来,一股脑地倒灌入脑海之中。他顿时失去了力气,从凳子上跌下来软倒在地,袖边勾住首饰盒的一角,那些金银珍珠的小东西便哗啦啦洒了一桌子。
或许是这回动静大了些,终于引起了旁人的注意。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来到门外。来人也不询问,就这样大喇喇地推开了房门,看到秦景阳蜷曲着身体,一头冷汗地倒在地上,登时高声惊叫起来:“二姑娘!您怎么起来了?赵郎中可说了,要您在床上多躺几日,把体内的寒气都排出来才好!您这金枝玉叶的,要是再出个什么岔错,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担待得起呀!”
秦景阳听出她便是那个声音尖细、喋喋不休的丫鬟,也记起了此人名叫映玉,是楚清音的贴身婢女。映玉此时已来到近前,伸手扯着他的手臂要拉他起来。秦景阳的太阳穴正突突跳着疼,心情也败坏到了极点,被她这么一拽更是火冒三丈,低声呵斥道:“平日你便是这么粗手粗脚的?滚!”
这句话若由他自己的身体说出口,定是舌绽春雷,威势凛然,足以吓破人胆;但换了这弱不禁风的楚二姑娘,听上去倒像是娇嗔了。不过楚清音是相府出了名的好脾气、温吞包子,从前别说爆粗口了,就连大小声都不曾有过,向来对谁都是轻声慢语的。话里透出这般强势的意思,还是头一次。
映玉挨了这么一骂,怔愣之余也有些讪讪,松开手退后几步,不情不愿地道了声:“婢子知错了。”
秦景阳用手撑着地,费力地支起身来,却发现两条腿依旧是软的,使不上半点劲儿。无奈,只得又对映玉发令:“还不快扶本……扶我去床上!”
映玉嘀咕了声“这不是还要人帮忙么”,第二次走过来搀起他,不过总算知道放柔了力道。秦景阳将那抱怨听在耳中,一时也懒得计较,歪在她身上走出几步,总算回到了床上。又道:“给我沏杯热茶来。”
映玉道:“茶壶与杯子在外厢。”
秦景阳一眼瞪过去:“那还不快去取,是等我亲自拿吗?”
映玉一脸勉强地出去了。秦景阳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修养,抱了一床干净被子盖住腿,靠在床头坐着。趁这个空当,正好理一理这些陌生而纷乱的记忆。
难怪他会觉得身体寒凉,原来这发生在楚清音身上的意外,当真是事出有因。秦景阳目光冷了下来,明知道对方是准太子妃,还敢用如此低端的手段害人,真是个了不得的妹妹。原本他以为楚敬宗府里的家教不错,没想到却是看走了眼。
这楚清音再不济,也是他秦景阳给太子挑的正妻,加害于她,便是打了自己的脸面。就算他这辈子再也无法做回襄王,也一定要把这吃下的亏给变本加厉地找回来。
思量间映玉已然回转。秦景阳收了阴郁的神情,慢慢啜饮着热茶,冷不丁问道:“珠凝呢?”
映玉的脸色瞬间白了下去。嗫嚅着不肯利落开口。秦景阳等得不耐,正要催促,忽听见外面响起一个风风火火的大嗓门,一路嚷嚷着直奔这边过来:
“映玉!我听张二讲啊,王府刚刚传出了话,说襄王昏迷五天,终于醒啦!哎呦二姑娘这祖宗什么时候也能醒来啊,这事儿要是让王爷知道,不得翻了天了!四姑娘这次可真是捅了个大篓……二二二二二姑娘您醒了?!”
身材臃肿的妇人一路进得屋来,见到屋子里这架势,吓了一大跳。秦景阳却没工夫理会她的大呼小叫,他的脸色,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他如今正好端端地坐在这里,那襄王府中顶着他的躯壳醒过来的,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张啦啦啦~~~~~一个无比丧病的脑洞233333333
一翻万年历发现今天是阴历生日于是就提前开文了请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开文前三天内,在本章留评可得红包一份!
下一章女主和王府的小伙伴们闪亮登场~
【预告——楚清音:穿越后我失去了某些零件,又得到了某些零件。】
☆、我也不再是我
楚清音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
高中时父母出车祸,她擦掉眼泪,一个人操办了葬礼,照样该高考高考;大学时两个叔叔想侵吞父母的遗产,她找律师打了官司,在报上登出断绝关系书,照样该考研考研;工作后周围人嘀咕她二十七八不结婚,不是没人要就是有隐疾,她收拾东西递上辞呈,说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