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皇子名叫燕治。
十六皇子听到十三皇子的声音,连忙站了起来,他想到自己来的本意,有心想问,却见下人都在,苏鲤也在,不方便将自己的问题问出口,只能同燕棠说,“十三哥,能否屏退下人?”
燕治都这么说了,哪里用得着燕棠发话,那些下人主动就撤了下去。
燕治又看向苏鲤,道:“还请十三嫂也回避一下。”
苏鲤端起未喝完的冰饮就走,却被燕棠叫住,燕棠同燕治说,“你十三嫂又不是外人,有什么需要她回避的吗?你若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那就直说便是。若是你觉得有什么话想说,但说出来怕破坏我与你十三嫂的关系,那你就不用说了。”
燕治的脸涨红,憋了半天,支支吾吾地憋出一句话来,“人人都说你是为了十三嫂才放弃了皇位,真的假的?十三哥,这皇位是你的,我从未动过与你争的心思,还请你同父皇说一声,请父皇收回成命。”
燕棠笑了,“老十六啊老十六,君无戏言这四个字,你没听说过?陛下金口玉言,说的还是设立储君之事,你要我劝他收回成命,我看你这是想要我的命。”
“外界传的都是谣言,十三哥本就无疑朝堂,母后故去时,也劝我远离朝堂,与你十三嫂五官。你生性仁厚,比十三哥更适合那皇位,既然父皇都封了你,那你更要勤勉努力,不要辜负了父皇的一片苦心。”
“我记得母后曾同我说过,坐在那高位上的人,一代有一代的使命,开国之君需要开疆拓土,守成之君需要保家卫国,还需要让百姓安居乐业。父皇在位时,用各种手段替你扫清了不安之事,南疆平定,跶虏已除,留给你需要想的,就是如何让百姓都安居乐业。十六,任重道远,若是你有什么需要十三哥帮忙的,只要不违背十三哥的底线,十三哥定然全力帮你,若是违背了十三哥的底线……来日再见,你我之间便是君臣关系,你是君,我是臣,若是你的要求违背了十三哥的底线,十三哥唯有一死谢罪。”
十六皇子看看苏鲤,看看石桌上放着的那冰盘与冰饮,再想想苏鲤描绘雪域不夜城时那眼睛里闪烁的光,他明白了。
“十三哥,你……”十六皇子深吸了一口气,又缠细而绵长地吐了出来,道:“你还真是洒脱,原本唾手可得的江山,你拱手便让。”
他看向燕棠,道:“依我看,不仅仅是母后告诫吧,你想要离开这宫廷,你也想去看看十三嫂看过的风景,是不是?听闻南疆山明水秀,处处都是人间仙境,听闻北疆存在常年落雪的雪域,冰天雪地,白雪皑皑,像极了书本上说的昆仑仙山……十三哥,待我好好看看那风景,那本是我应当去看的,我待你守好这大燕江山。”
苏鲤又让下人给十六皇子盛了一份甜盘与一份冰饮过来,十六皇子却连碰都没碰,甩袖离去。
燕棠哑然失笑,“这小十六,还是孩子心性。”
想到十六皇子将走上燕顺帝的老路,将自己从光明中一步步赶入长夜,孤身一人守着那至高至凉的无上皇权,燕棠就有点心酸。
可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苏鲤将十六皇子没动的那份冰饮拿过来递给燕棠,问,“燕棠,你为何要放弃那位置?别嬉皮笑脸,扯一些有的没的,我想听真话。”
燕棠看着苏鲤,满眼都是星光,“是因为你啊……”
“当你和江山放在一起供我选择的时候,我根本不需要犹豫,因为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在你与江山之间,我舍不下的是你。”
第79章 入v第五十七章
苏崇文被封为望侯,封地就定在了他的入仕之地——北疆省辽州城。
辽州城的富商感念苏崇文对北疆省的再造之恩,主动出资材,为苏崇文造了一处相当气派的望侯府。
相比之下,由朝廷兴建的柘亲王府倒是略微显得有些气派不足。
柘亲王府和望侯府落成之日,燕棠、苏崇文等人挥别了燕顺帝,再次北上。
杨绣槐与苏老头有些怀念并州的故人,苏崇文为了满足二老的心愿,便同燕棠和苏鲤说,“要不你们先去往北疆?你祖父母留恋故土,想再回去看看。多年前去往南疆时,我们曾回去看过一趟,当时以为到了南疆之后,就要干到老了,未曾想过还能调回京城,更未想到最终还能再回到北疆。此次再去北疆,有生之年,我尚且可能再回并州一二次,但你祖父母年事已高,恐是机会难寻。”
杨绣槐与苏老头都已经六十大几奔七十岁去了,虽然二老并未显出太浓太盛的老态,但到底是岁月不饶人。
燕棠道:“并州是鲤儿长大的地方,我也想去看看,鲤儿,你觉得呢?”
苏鲤脸颊微红,冲燕棠翻了个白眼,“并州是我出生的地方,我是在北疆长到十岁,后来就入了京城,又去南疆野了三四年,甭管在哪儿,都比在并州待的时间长,对并州的记忆寥寥无几,只隐隐约约记得娘为了卤肉,曾把我放到一个大篮子里面去,就仿佛老母鸡抱崽儿一样。”
苏崇文一下子乐出声,当年的日子虽然过得没现在富裕,但从贫瘠生活中一点一点爬出来时,日子里只要稍微尝到点儿甜头,都觉得生活美得不能再美。
被苏鲤的话一引,苏崇文就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之中,“是啊,那会儿我们家穷,你娘为了给爹挣点笔墨钱,一整个腊月都在卤肉,忙起来哪有时间带你啊……又怕你给嗑着碰着,只能想出那么一招来,找个大筐,里面套上一些东西,保证你磕不着碰不着就成了。”
“宝丫头你是跟着爹娘从苦日子里一步步走过来的,茂林和修竹就不一样了,他们兄弟俩出生时,爹已经是北疆省省通政了,就算爹的这双袖子里面清得能够鼓风,那也不差他们兄弟俩的一口饭吃。后来跟着你入了宫,得了圣上的眷顾与袒护,吃穿更是没吃过半点亏。”
“宝丫头,你还记得咱家的那个土院子吗?当时你大伯打猎二伯捕鱼,你大伯娘和二伯娘经常拌嘴拌着就吵起来了……”
苏崇文又想到当初张春芽和李大妮撺掇着苏崇山和苏崇水闹分家的事,他笑着摇了摇头,当初他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其实还是记了一条杠的,只是后来科举考中之后,直面北疆那被天灾折磨下家破人亡的事情多了,心胸被撑大了,很多当初觉得羞辱至极的事情,也都变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这才慢慢放下。
苏鲤张嘴想说‘记得’,那会儿她才刚穿过来,每天都在暗中观察老苏家的各种动静,怎料她这爹看起来是个正经人,关上房门后,骚话却是一套一套的,总能把她娘给臊得一脸红。
这两位年轻的时候,火气那叫一个旺,她大半夜睡得好好的,就被妖精打架声给吵醒了,差点尴尬死她,好在这两位都不知道她娃娃的皮相里头装了一个成熟的灵魂,不然怕是这两位自个儿都能臊死。
为了保住她亲爹亲娘的颜面,也为了不被人当成怪物,苏鲤违心地说,“我哪能记得那么多?很多事情都是隐隐约约有个印象,但若是具体问的话,我连咱家在县城里的那个院子的门朝哪边开,都记不大清楚了。”
苏崇文浑然不知道自家闺女听过自己的墙角,哈哈大笑,“那这次回去让你看看。你刚出生那天,你老舅娘还拎了只老母鸡过来给你炖汤喝,回到并州之后,见到你老舅娘,你可得嘴甜点儿。”
“晓得晓得。”
苏崇文如今四十好几,那张脸依旧是祸害全村姑娘的高颜值,只不过眼角添了些细纹,鼻下也续了一道胡须,脸色稍微黑了些,不再是当年那迷得叶桂枝直了眼的白面书生。
不过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各个年龄段的韵味,单独把苏崇文放到他们那个年龄段去比,他依旧是相当帅的那一茬人。
反倒是看模样与苏崇文高度相似的苏崇山和苏崇水,兄弟俩近些年的日子越过越好,口袋里的银两多了,身上的肥肉也多了,浑然不似当年那上山下河都是好手的精瘦小伙儿模样。
让现如今的苏崇山去上山打个猎,怕是走几步就喘,连只兔子都逮不着。
让现如今的苏崇水去下个河,怕是脚刚沾到水,苏崇水就得打几个哆嗦。
兄弟二人常说是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但实际上,还不是因为兜里有了钱就放纵自己了?又不是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年岁长,苏崇文的年岁也跟着长了,怎么人家苏崇文就变成帅大叔,而他们兄弟俩就变成油腻中年了呢?
苏崇文在任上的时候,担忧多说多错,他的话并不多,如今卸了任,车马上都是自己人,他才打开话匣子,回忆了一路的过去,直到进了并州,他的话头才渐渐止住。
并不是无话可说了,而是看着这熟悉的乡景,多年前的回忆都被勾起来了,说再多记忆里的风景,不如睁大眼看看眼前的风景。
大燕土地上,各地有各地的风光。
由辽州、松州和乌拉州合成的北疆省以冰天雪地而闻名,南疆则是以山明水秀闻名,并州省地处中原,除去一条大河奔腾而过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是荒秃秃的山,绿植都不见多少。
并州多山地,若是遇到一块平原,定然会有城池乡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