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听到高人说,若如此,得折十年阳寿。他问自己还有多少阳寿,高人说他身体劳损得厉害,也就剩十年的阳寿。
她看到他点头,很想阻止她。可是她只是一缕魂魄,什么也做不了。那高人布了道场,嘴里不知念着什么,她感觉自己慢慢缥缈,最后消散。
混沌之中,她听到爸爸妈妈的声音,他们欢喜地给她取名明语。一道洪钟般的声音响起,说是已度她再次入世,前尘往世便不用再记得。
她隐约知道,自己之所以有视她为明珠的父母,有平淡快乐健康积极的人生,是那个男人用十年阳寿换来的。
再次睁眼,她是冻醒的。冷风刺骨,湿透的衣服像冰布一样挂在身上。一抹双颊,竟是一片冰冷的泪水。
她竟然哭了吗?
什么夺舍重生,却原是她的前世和今生。本以为他们的纠缠是这一世开始的,不想早在上一世,他们的命运就已经连在一起。
到底是他欠了她,还是她欠了他。
季元欻…
那个男人啊…
“明语!明语!”
原本清冷的声音嘶哑着,从远及近。
他找来了!
从来没有这一刻,她像现在这般想见到他。
“…季元欻…我在这里…”
第62章 夜风
夜风把她的声音送到季元欻的耳中, 他濒临绝望的心重新活过来。屏着气细细听去, 那低低的呼唤似乎是从前面传来的。
他没有去想她为什么直呼他的名字, 他满心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还活着!
天知道他听到那两个杂碎说她跳江后有多绝望,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会水性。她那么聪明,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江面茫茫,那么宽那么冷。
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便是水性再好, 能熬得到江边吗?他不敢去想在跳江的那一刻她是什么样的心情, 在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 她该有多恐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相信她会死, 没有下水去捞她的尸首,而是抱着希冀沿岸寻找到的踪迹。
“明语,明语!”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找到那石洞门口。
“季元欻, 我在这…我在这…”
明语感觉他近了,然后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抱在怀中,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面。这一抱之下,他才发现她浑身湿透, 且穿得极为单薄, 小小的身体冷得像一块冰雕般。
“把衣服脱了。”
呃?
“要是再穿在身上, 风邪入体,你会生病的。你放心,我不看。你把湿衣服脱下来,用这个包着自己。”
一件厚实带着他体温的大氅落在她的脚边, 然后他转身出了石洞。
有什么东西比命更重要,明语连犹豫都没有,伸展一下僵硬的身体。冻到木的手脚并不是很听使唤,好半天才把身上的湿衣服弄下来,连里面的小衣都没有留。
他的大氅很大,足可以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她舒服地叹一口气,感觉冰结的血液重新开始流淌,从头到脚终于活了过来。
“好了吗?”
“嗯,好了。”
她拢了拢大氅,确实不会露出什么。
听脚步声,他人已经进来。悉悉索索的一阵响后,蓦地一亮。亮光来自他手中的火折子,她下意识眯了一下眼睛,就看到他的脚边有一堆柴火。
有了火,山洞里暖起来。
他找来几根树枝,将她脱下来的湿衣服挂起烘烤。在看到那件小衣时,他明显有了迟疑。垂着眸将它们挂好,悬在火堆旁。
白色的中衣,宝蓝色的小衣,上面绣着双鱼戏莲。火光中,那宝蓝色的锦布发着莹蓝的幽光,颜色更显鲜艳,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看。
红黄晕染的火苗,将他的脸映得朦胧柔和。他一直垂着眸,盯着那堆火,不时地添加干柴,并没有看她。
她此时的心情如那堆火一样,时而默默燃烧,时而跳跃着火舌。万般滋味齐涌上心头,一时之间找不到任何词语形容。
第一世里,她的魂魄陪着他。看着他清冷的容颜变得越发的孤傲,越发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当上摄政王后的他,更是成天严肃着脸,刻板无情。
这一世,他倒是变了不少,这张脸不仅年轻了许多,而且此时看着,竟莫名让有产生一种温暖的感觉。
她方才听到他的声音时,特别想看到他。她想问一问,为什么?为什么宁愿舍弃自己仅剩的十年寿命为她超度。
现在,她问不出口。
她有三世记忆,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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