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夷脸上丝毫不见慌乱,温和一如往常,唇边的弧度让他看起来神在在的。他这般泰然的样子生生给了灵帝一种错觉,仿佛谢昭这份折子上所写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回皇上,其实永安王未必真的要反。”他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响起,格外清晰,“只是微臣担心的是他此举顺应了民心,成了民心所向。”
永安王谢昭是民心所向,那么他这个不得民心的皇帝恐怕就做不久了。
灵帝眼中闪过阴翳。但是整日沉迷修道炼丹,已经伤了元气,他的目光也有些涣散,完全没了帝王的凌厉,更谈不上有什么威慑了。
张安夷依旧是一副恭敬的样子,继续说道:“而且,这一年里永安王手中的兵力壮大的十分迅速,边境之上将近一半的兵权都在他手中,要是派兵镇压的话,多半是镇不住的,反而激起了他的反心。”
“你说的是真的?”灵帝惊讶地问。
他已不问国事许久,许多情况都不如洛阶和张安夷知道的清楚。原先他想着最坏的结果便是与永安王兵戎相向,打一仗,却不知现在连打都不一定打得过。
灵帝现在万分后悔当初没有听洛阶和朝中大臣们的话,在登基之后便寻个罪名将谢昭处死,现在到了这样的地步。
张安夷语气平静地一一为灵帝揭开现实:“皇上,先帝晚年开始朝中动荡,尤其是当年户部侍郎齐有光一案让朝廷元气大伤,官员变动频繁,皇上登基之后,内阁首辅洛阶一手遮天,结党营私,对于各地上报的许多事情都选择不作为,而且放任亲系贪污腐败。暗中受贿。虽说圣上登基以来朝中太平,但是实际上比起先帝晚年,情况并未好转。”
灵帝沉默不语。
此时,张安夷忽然跪了下来,语气严肃而郑重地说道:“皇上,先前江大人所弹劾的七大罪状皆属实情。内阁首辅洛阶及其亲系乃朝廷的蛀虫,若是继续放任不管,恐怕光华便会断送在圣上手中!”
“且永安王谢昭虎视眈眈,为今之计只有顺应民心铲除奸臣,永安王便没了出兵的借口。”张安夷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若皇上执意不肯处置洛阶,那臣便只能罢官隐居山林。臣饱读圣贤书,蒙先帝之恩,万万无法看着江山社稷便这样断送,愧对先帝、愧对身上,无颜再留在朝中。”
他这一番话说的极为坚定。
灵帝的脸再次白了。如今他能依靠的只有张安夷,万万是离不了他的。他既为难,又觉得这样被威胁着实在被动,气愤之极,眯起了眼睛看着他说:“张爱卿,你这是在逼迫朕!”
面对灵帝的愤怒,张安夷有恃无恐,面上一片坦然,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无畏地说道:“臣,不敢!”
没错,他就是在以辞官威胁灵帝。
他越是平静就越代表着他有恃无恐。放眼整个光华,敢以辞官威胁圣上的唯独他一人!
“请皇上下旨铲除奸臣洛阶!”
灵帝紧紧地皱着眉看着他,随后像是浑身失了力气一般瘫坐,几乎是带着商量的语气说道:“张爱卿。容朕想想。”
毕竟一个是君一个是臣,即便是有恃无恐的威胁也要注意一个度,防止秋后算账。张安夷深谙为臣之道,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自然也不会一下子将灵帝逼得太紧。他恭敬地朝灵帝行了个礼说道:“虽然恐怕打不过永安王,但是防范还是要做的,臣这便召集兵部尚书、兵部侍郎以及各地的总兵商讨应对之策。臣,告退。”
“下去吧。”灵帝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永安王的奏折一上。弹劾永安王的大臣不少,并且弹劾洛阶的折子也变得越来越多了。各地方上送来的弹劾折子也不少。
朝中,张安夷、沈未和宋学士三位内阁大臣带头,与几十位五品及以上的官员跪在了灵帝的炼丹房之外,恳请灵帝下旨处置洛阶。
那些御史们不仅上奏弹劾洛阶,还上奏弹劾张安夷居心叵测,想要趁机铲除异己。不过弹劾归弹劾,为了江山社稷。御史们还是跟张安夷一起跪在了灵帝的炼丹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