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鸣山下往西二百里,有两间并排的木屋。
木屋外的空地上,晾了不少草药。
一个梳着两个辫子的姑娘蹲在草药前,百无聊赖,翻检着草药。
忽然,她的眼珠转了转,大声吆喝:“下雨了!下雨了!收药材啦!”
她刚喊一句,木屋被人从里打开,一个高瘦的身形猛地窜了出来:“快收啊,别被雨——咦,雨呢?”
他快走几步,到姑娘跟前:“死丫头,你又说谎,当心长不高!”
“我叫桑桑,不叫死丫头!我这么高,够了,不用再长了!”姑娘站起身,“不说草药被雨淋了,你会出来吗!这么久了,你还盯着那个人看,还没看腻啊!”
“什么看腻?我是在看他什么时候醒来……”男人挥了挥袖子,“前几天,咱们一起看到的,他手指头动了,你忘了?”
桑桑摇头晃脑:“你眼花了,还神医呢。医了半年还医不好……”
“你,你,你……”
他们两人这般争执吵闹,与此同时,木屋里的那个人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31章 亲事
“吴正业,你自己慢慢晒,我要去歇一会儿了。”桑桑做了一个鬼脸,蹦蹦跳跳要回木屋。然而行到门口时,她却忽的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
这间木屋自然没她住的整齐,不过还算干净,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草药的味道。阳光透过木窗照进来,她一面拿自己需要的药材,一面喃喃自语:“冬虫夏草、红景天……”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隐约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这感觉异常明显,让她无法忽视。她下意识回身,只见原本躺着的“活死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墨玉般的眼眸深沉如海,璀璨如星,似是在凝视着她,又像是什么也没看。
桑桑眼珠子转了转,随即清了清嗓子,高喊:“吴正业,醒啦,醒啦!你的人醒啦!”
少女声音高而尖利,吵得外面的吴正业直皱眉:“嚷嚷什么?死丫头又骗人是不是?”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进来,心里并没有多少相信,但是当他看到那人的情形后,他立时睁大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嗨,终于醒了啊!”
纪云开刚醒过来,四肢无力,脑袋痛得厉害,他动了动唇,刚要说话,却发现这个古怪的男子翻他的眼皮,又拉过他的手臂把脉。
嗓子像是在冒火一样,纪云开艰难开口:“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他脑袋混混沌沌,勉强记得自己之前是在雁鸣山附近与人厮杀……
吴正业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沉吟道:“怪不得能醒来,脉搏确实比之前有力一点。”他瞪一眼干站着发呆的桑桑:“愣着干什么?你把冬虫夏草放下,赶紧煎药去!”
“又不是我捡回来的病人。”桑桑做了一个鬼脸,但还是很听话去煎药。
“呀,你睡了这么久,还醒过来,我真是了不起。桑桑那死丫头非说你没救了,说什么,兴许你五脏六腑都摔烂了。还是我英明……”
纪云开虽然强撑着,但还是在吴正业的絮絮叨叨中沉沉睡去。
纪云开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一个身形瘦高的古怪男子站在床前:“醒了?醒了就喝药。”
纪云开微微眯眼打量着他,见这人面容不过是三十来岁,但两鬓已有银丝。他回想着上次醒过来时的场景,知道是他救了自己,轻声道谢:“多谢,不知恩公怎么称呼?”
他想要直起身,然而浑身无力,他也使不上劲儿。
“你别动,躺了半年了,哪还有力气?”吴正业连忙道,“当然,你也别太担心。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呢,我试过给你针灸,给你药浴。等你好一点儿了,还能继续。过得一段时间,估计就好了……来来来,喝药喝药……”
纪云开双眉紧蹙,半年?他已经昏迷了半年?战事结束了吗?沈业他们呢?有没有在找他?
吴正业似是才想起来:“你刚才问我名字是不是?我叫吴正业,口天吴,不务正业的正业。不对,是务正业的正业。”
他很熟练地端着药碗,就往纪云开口中送。
纪云开一不留神,被他咕咕咚咚灌进去大半碗。
这药极苦,也不知都是哪几味药,喝得他直皱眉。
“你是大周的士兵吧?”吴正业询问,“可能还是个将军?你别这么看我啊,我也是大周人。我要是想害你,不救你就行了,还用等到现在?”
纪云开垂眸:“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敢问恩公,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吴正业向东一指,“往东走二百里,就是雁鸣山啊。”
纪云开沉默不语,从这个吴正业的话里,他知道,去年七月底,吴正业在悬崖挖灵芝时,看见了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他。
当时他气息微弱,心跳也几不可闻。吴正业背他回来,各种方法都试了一遍,吊着他一口气,却无法让他醒过来。
谁想到都过了半年了,这个人居然清醒了,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吴正业一脸喜色:“看来我的医术又长进了不少。”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纪云开诚恳道谢。
他记得他当时手刃对方时,已经力竭。本以为是同归于尽,原来还能活着么?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吴正业继续问。
什么名字?纪云开眉心忽的一痛,眼前不知为何忽然出现一幅画面。
好像是在安远侯府,他竟然穿着一身白衣,饶有兴致地问卿卿:“那你说,我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