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深吸一口气,暗暗给自己打气,上前一步只当自己在缝衣服,决不去看他的表情,麻利的动手,伤口虽长,缝十针也不算少,她一鼓作气很快干完了。
弄完后,也不敢去看他究竟如何了,放下手中的针线就往外跑,跑到院子回想起刚才血淋漓的画面,忍不住站在墙角把晚饭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这场面实在是太可怕了,她今生都不想再来一次。
第5章 劈柴
裴昶然歇了几日,伤口好了许多,渐渐能下床出来行走了。
只是,他的耳鸣依旧不见好,这严重影响了他的睡眠质量,直接导致他的体重直线下降,他原本个头就高,先头是个猿臂蜂腰的倒三.角好身材,几日下来明显消瘦,一身衣裳穿在身上看起来有些飘。
袁宝山比他矮了差不多一个头,他的衣裳穿在他身上还有些短。
珍珠坐在院子里头的矮凳上理菜,看他走出来捂着嘴偷笑,看起来好滑稽哦,偏这人还一脸冷肃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好笑。
裴昶然发现这小丫头在笑话他了,冷冷咳了几声,走在远一些的地方去看山头。
青山苍茫,远远看过去有一层淡淡的雾气在山顶上缭绕,还有薄薄的白雪皑皑覆盖在上头,深吸一口气只觉氧气充足,整个人舒服了许多。
他也是闷坏了,过了好几天不见天日的生活。
珍珠把菜篮子放到一边,走到他身边好奇地朝他看,这人还闭着眼睛在吸氧气,一脸享受的表情。
“你在练内功吗?我爹说你是个好汉,本事大着呢,你会什么?胸口碎大石,还是会杀猛虎?我觉得你就是看着比较凶,这种应该都不行吧?”
裴昶然一口气吸进胸口,差点就吐不出来,瞥了一眼身边像是正经八百在说话的小丫头,气不打一处来。
他是京城街头卖艺的吗?什么胸口碎大石,这也叫本事?根本就是唬人的,也就骗骗像她这样的小丫头。
他的脸立刻就黑了。
这丫头还偏偏站在他的左边,叫他想装聋作哑都不成,一句句戳心窝子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好些了吧,我看你还算精神,你来帮我劈柴吧,我爹出门去了,他昨夜又从山上捉了几只野兔子回来,今儿去县城里卖了,我叫他切二斤猪肉回来,你要是帮我把柴劈好了,一会儿我炖肉给你吃,你不会连这个都不会吧?要是连这个都不行,还算哪门子的好汉啊!”
珍珠嗓音清脆就像树头鸟儿的叫声,婉约动听,可听在裴昶然耳朵里全都是呱噪,他憋屈道:“你去把我屋子里的刀拿出来,劈就劈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
好男不跟女斗。
诸如此类的话在他脑中一连冒出来好多句,对了,还有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珍珠完全没体会到这人在生气,就算他真的在生气了,柴还是必须得劈嘛,因此她毫不迟疑的往屋里跑,片刻后就把那人的刀给端出来了。
那把刀着实有些沉重,她的小手一只手完全提不动,就是两只手拿着都嫌重,只好半抱在怀里头,像端着一块大石头般给端出来了。
裴昶然看她这副软趴趴的样子一腔火气都散了,得,他和这弱唧唧小丫头计较个什么劲。
他一伸手就把那刀给提溜了过来,沉声道:“柴火在何处,前面带路。”
珍珠楞了五秒,怎么听着不像在说柴火,有点准备上阵杀敌的感觉?
她带着他往墙边走,那里堆着好几根粗大的树根,那都是袁宝山前几天给弄回来的,虽然树枝在这小村附近到处都是,可要把这些弄回来也着实费了他一些力气。
她指给他看,然后就站到了一边。
她也知道他伤口初愈,心中暗暗想着就砍一些出来,够今天做饭使就成,没想到这人上前一步,大刀挥下去,树枝就拦腰截断,接着只觉得眼睛被刀影给闪花眼。
“唰唰唰”地挥动间,地下迅速地垒起来一小堆柴火来,也没见他用手去堆砌,那一根根掉下去的柴火就自然而然地堆成一堆,还没等珍珠张口叫停,他已经停下手来,边上一堆柴火已经砍好了。
珍珠张大嘴.巴看傻眼了,半响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好厉害…”
裴昶然看她的表情一脸仰慕,心下暗暗窃喜,脸上的表情却仍是纹丝不动,淡然道:“这算得了什么?还有别的事情要我干吗?没,我就歇着去了!”
珍珠眨巴一下眼睛,愣愣地道:“没了。”
裴昶然看她一眼,施施然就往屋子里走去,走了一半惊觉,骚扰他这么些天的耳鸣就这样消失了,此刻脑中清明,困意突袭。
楞了几秒,他抬脚往屋子走,心中的滋味又开始复杂难言。
走进屋里,他顺手关上房门,屋内的光线骤然间就暗了下来,他坐到床沿边,想起来八岁的那一年,那一年他第一次感受到耳鸣是什么样的滋味。
源自那天他看见令人惊悚的一幕。
也是这样冰天雪地的日子,他的娘亲身穿紫色带狐狸毛缎袄,脸上的妆容化得精致到一丝不苟,跪在他爹的面前,地上青石板冰凉,而他的爹脸色铁青,眼中红丝尽现,额头青筋隐隐突起,一手指着她道:“柔娘,此事我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话说?!”
柔娘惨然一笑,唇齿轻启:“夫君,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我只求你好好待我儿,莫要让他失了娘亲后痛苦不堪,也求你不要告诉他,他的娘亲因何而死。”
“呵呵…你放心,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般没脑子,不知廉耻吗?我的儿子,我自然会好好待她。”他指了指桌上那杯酒道:“不要让我等到不耐烦,不想死无全尸的话就赶紧自己动手吧。”
柔娘站起身来,快速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毒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裴昶然原本站在门外偷听,忽见事情走到这一步,急得飞快从外面冲了进来,大声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救救我娘!”
柔娘一把捂住他的嘴,一丝鲜血已经从嘴.巴溢出,她轻柔地道:“然儿,无需再叫人了,你救不了娘的,就算今日不死,明日,再明日,我还是会去死的,这里的生活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死了也好,从此后娘就算解脱了,只是苦了我儿。娘死后,你要好好活下去,记得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莫要让人随意摆布了去。”
毒酒太烈,她说完就闭了眼。
剩下裴昶然被眼前的事情惊得全身发抖,怎么也想不通,他美.艳动人的娘亲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尤其还是死在他亲爹的面前。
自那日后,他有足足一年,耳中轰鸣不绝,身形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