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2)

绿窗朱户 李禾苗 2864 字 5天前

裴昶然的王府有好几进的宅院,当初是他亲自画图找人建的,王妃曲玲珑住在后院的第一进东边厢房,他自己就包下了整个前院。

前院有独立的厨房,洗衣的小院,下人房,大厅,他的卧房,两间待客的客房,另外就是紧靠在他卧室边上的书房了,书房的边上还有一间专门用来放置兵器的房间,很大,放置着他历年来收藏的各种各样兵器。

书房和兵器房门口都有他的亲兵站着,曲玲珑从来没有试图走过去,她也清楚自己在夫君心里是个什么份量,大概百分之百会被拦下来。

平常,她只在大厅和厨房之间走动,就连他的卧房也没有进去过,新婚的当晚开始就在东院住下了。

今日,裴昶然打心底里不高兴,大理寺卿府上接着死了三个家丁,曲建章在朝堂就开始怼他,说他对京城的治安不上心,才会让颜大人府中接连死人。

他越想越觉得憋屈,堂堂一个大将军,什么时候起连别人家后院死不死人都要操心了?外面的鞑子不去打,专门弄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事要不是曲建章捣鬼,打死他都不信。

怀着一腔郁结,他走进府里就看见曲玲珑穿着一身红裙,戴着他前几天送的金步摇笑脸如花的上来说:“王爷回来了,臣妾已经叫人准备好了午膳,这就端上来?”

他的心情可想而知,却也没当即发作,冷脸道:“那就吃饭吧。”

曲玲珑没发现他和平常有什么不同,这位爷大部分的日子都是面瘫,很少表现出自己的喜怒哀乐,因此两人坐下来安静地吃饭,吃完饭她斟酌了一番,措词道:“王爷,臣妾自从入府至今,还不曾去你的卧房瞧瞧,不知今日是不是可以去看看,不然去您的书房转转也行?”

裴昶然登时就怒了。

第17章 鸟宿池边树

裴昶然怒极反笑,站起身来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曲玲珑呆住一旁,一时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王爷明明在笑,却让人无端得心头发冷,难不成是她说错话了?

抬眼看着满满一桌的饭菜,她沉默叹息…独自一人也没什么胃口,浅浅吃了一些,就准备回自己的院落,这会子也犯不着巴巴追上去请人吃饭,这点眼色她还是有的。

这才走几步,内室里就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听着像一只瓷器被主人拿来撒气了。

接着“乒乒乓乓”传来了更多的声音,她心头打了一个哆嗦,赶紧走了。

这一年的这一天,二十二岁的裴昶然在心头和自己暗暗发誓,这曲建章总有一天要被他踩在脚下蹂.躏,非如此不能解今日被屈辱之恨!

珍珠却在大夏天里感受到了冬日的凛冽,袁宝山一连数日卧床不起,那个大哥从京城请来的太医也束手无策,她爹连喝药下去都会呕吐出来,更别说吃粥和饭菜了。

她守在病床上,屋里弥漫着难闻的恶臭,大夏天里袁宝山整个人瑟瑟发抖,他已经高烧了几天没有醒过来了。

太医上前给他诊脉,转头看着小脸已经瘦成尖尖瓜子脸的珍珠说:“小姐,我看您还是节哀顺变,袁大爷怕是过不去这一关了,不如准备后事。”

珍珠转头满脸都是泪水,盯着太医道:“你胡说,我爹怎么会丢下我不管,你再去开方子,你倒是去啊,不吃药怎么会好呢?!”

无奈之下,太医依旧出去叫人煎了药进来,珍珠一碗一碗坚持着给她爹吃药,奈何袁宝山牙关紧咬,竟是一滴都没有灌进去。

天色渐渐黑了,月上中天的时候,珍珠扛不住趴在床沿闭上了眼睛,隐隐约约中听见有人喊她:“珍珠,珍珠…”

她看见袁宝山站在她的面前,还是之前好生生的模样,他伸手摸摸她的头顶微笑:“可怜我家珍珠,爹走了,你一个人可如何是好,你可要好好的啊,该吃吃,该喝喝,莫为爹难过,爹这一辈子有你这样一个闺女,真是心坎里的一颗珍珠啊!”

隐隐绰绰中,袁宝山的身影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见了……

珍珠大惊失色,伸手要抓人已经不见了,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扑上前去急急去探她爹的鼻息,袁宝山果然已经去了,她忍不住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一年,珍珠十五岁,她送走了生命中最亲的人。

几天后,裴昶然脸色发青,在书房中看见了这条消息。

袁宝山跟他相处的时间也不短,足有一年有余,那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当初和他素昧平生就肯救一命,如今他唯一能回报他的就是对他的女儿好一点。

袁宝山被安葬在田庄不远处的一个山腰上,那里可以看见白云悠悠,一山深幽的树叶长青。

珍珠安葬了爹,沉默了好几天,刘嬷嬷眼看一个欢蹦乱跳的小丫头变成了一个沉静的姑娘,心里也有几分揪着,她给王爷去了信却迟迟没有回音,一时间手足无措却也不敢逼迫她继续奋起读书。

她去了厨房,手把手叫人做了一盘枣糕,又一盘核桃糕来,形状做得小巧玲珑煞是好看,又亲自端到珍珠面前哄着她吃。

可她也就是瞧了一眼,就罢了。

照往常,还不得狼吞虎咽的把盘子都给吃了。

第二日,刘嬷嬷又想法子弄了新鲜的菜式出来,也是色香味俱全,有荤有素,珍珠瞧了一眼菜盘子,那厨子大概是被刘嬷嬷活生生给逼出来的,好端端的一颗胡萝卜竟雕成了一朵月季花的模样,衬着一盘青菜炒香菇变得十分高雅。

她抬眼瞧了一眼那位仍是万分严肃的妇人,终于感受到了她的热心,拿起碗筷把满满的一碗大米饭就着这盘青菜都吃了一个干干净净。

半个月后,京城来了一个黑漆宽大的马车,还有五个王府的亲兵,带着刘嬷嬷和珍珠出发前往京城。

珍珠第一次从家乡袁家庄出来的时候,因为和爹一起走的,又加上一路匆忙赶路,一路上都没觉出什么滋味来,这一次却是满心凄惘,陪伴她的只有一个清冷的老妇。

一路上走走停停,翻山越岭,临近京城的时候,马车在一个大寺庙前的空旷地面上停了下来,亲兵们纷纷下马,刘嬷嬷也先行下了马车,接着珍珠也下了马车。

珍珠看着山门肃静的庙宇,不免有些疑惑,却听见一旁的裴三走过来道:“小姐,王爷在前面等您了,请您过去一见,有事与您商谈。”

珍珠走进山门,走到了大雄宝殿中,见一位高大男子站在佛主面前抬头仰望,一头乌黑的发丝垂落在后背,门外有风轻轻的吹了进来,她站在他身后的一角,心下有些忐忑,不知他要和她说些什么。

裴昶然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却迟迟不见她开口说话,沉默了片刻便转过身来看她。

数月不见,小丫头身量长高了,人却瘦了,当初一张红扑扑的圆脸,如今看来却成了苍白的瓜子脸,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益发打眼。

他上前一步,低着嗓子道:“珍珠,我知道你爹没了,你不要太难过了,今后我来照顾你可好?”

珍珠听了,暗暗在心里过了一遍,道:“大哥,这是想收我当你的义妹?”

他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两人在空旷无人的大殿中默默无言,他只觉许多话难以启齿,却不得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