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再沉默。
他在当下只觉自己这点自私的心理,在这个地方是万万不能坦诚说出口了,便抬脚往外走,边走边道:“这庙中风景很是不错,不如你陪我走走,我们边走边说罢!”
出了大殿的门,转左是一条曲径通幽的小道,裴昶然在前面走,珍珠跟在他的身后,日头照在两人的身上,地上便有了两道斜斜长长的影子,重合交叠又慢慢散开……
他不回头看她,自顾自把心窝里的话都说给她听:“珍珠,我是当朝的王爷,当今皇上是我的哥哥,可我的母亲早死,我的亲爹前朝皇帝也过世了,我可谓无爹无娘,我这个皇帝哥哥心中只有天下,对我这个不是同一个母亲生出来的弟弟也不放在心上,你愿不愿意陪着我一生一世呢?”
珍珠跟在他的身后,先是为他的身世感到痛惜,接着被他的话惊吓到,什么叫一生一世?
还没等她回话,就听见他接着说:“珍珠,其实我已经娶妻了,可偏偏那个妻子是我最不想娶的那个政敌的女儿,我被他打压的抬不起头来,如今却还想接二连三……”
他说着转过身来看她,道:“珍珠,你帮帮我,可好?!”
珍珠一时没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听了他的问话,条件反射般地应道:“你想我如何帮你呢,大哥?”
他看着她眼睛:“珍珠,嫁给我,做我的侧妃,你相信我,终有一天会叫我那王妃滚回去!”
珍珠要仰起头才能直视他的眼睛,两人相差的身高如今缩短了一些,可即便如此她也只到他的肩膀而已,要一个这样身形威猛的男人低下头来求她,也真是为难他了。
珍珠叹了口气,道:“大哥,你转身接着往前走,我要再想一想,这也太突然了,我才十五岁。”
裴昶然听话的接着往前走,心道:你才十五岁,可这番话说得倒是很冷静很淡然啊,不管怎么样倒是好事,这说明自己这点心思不曾吓住她,也或许她还小压根没往深处想呢?
只听得她在身后慢慢跟上的脚步,一边走一边又轻声道:“大哥,可我就是一个乡下丫头,你是王爷,我这样的出身能给你当侧妃吗?”
裴昶然一听激动地转身:“你的意思是同意了?”
“哎,哎,还没同意,我得先问问清楚不是,你别着急啊?!”
他不转身接着走了,反倒是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她面前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和吏部尚书严恒一有交情,若你愿意,进京城后,你就是严家的表侄女,一个月后我就从严家迎娶你过门。”
珍珠觉得眼前好像是有个亮闪闪的大坑,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她一个点头就把她给推进去埋喽……
她抬起头来,又正经八百的端详眼前这人,细细思索:爹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从今往后怕是不会再有人来操心她的婚事,与其胡乱地不知道嫁给什么人,还不如就答应他算了,好歹眼前这人还算靠得住。
她想了想答道:“大哥,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个要求,你看我才十五岁,你要想生孩子是不是过几年再说?”
她是个乡野粗人,从前在袁家庄也听那些妇人不避讳的说过这些事情,当下有啥说啥,倒也没什么可害羞的,只是眼前这大男人的脸怎么就红了呢?
裴昶然的心灵确实受到了冲击,他楞了半天才呐呐道:“这是当然,这是当然!”
第18章 严府
珍珠见裴昶然的脸红了觉得甚是好玩,正想搞笑几句,就看他已经恢复了正常,面皮闪烁的这么快,让她诧异不已。
她不知道,这已经是裴昶然难得的被人瞧见情绪变化了,就算曲玲珑听见他在屋内砸东西,日常也不曾见过他的表情有多大的变化。
只见,他轻轻退了一步,道:“珍珠,我要先走一步,去严恒一大人的府上跟他知会一声,你跟着裴三他们缓缓进城,直接就去严大人府上小住一阵子,刘嬷嬷我就留给你了,她那个人面冷心热,你可信任于她。”
珍珠“哦”了一声,就见他大步走开,只留下一个渐渐远去的背影……
她慢慢地走到外面,见他似乎刚交代完裴三和刘嬷嬷,正跨上马背疾驰而去……
刘嬷嬷见她过来,双眉动了动,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道:“王爷交代,我们今日在此住一晚上,明日再动身出发,这里的方丈是王爷的好友,我们进去吧。”
珍珠楞了一会儿,傻愣愣地问道:“这里不是和尚庙吗?怎么还有给女人留宿的屋子?!”
刘嬷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她,不急不缓地道:“和尚庙里自然也有女人住宿的屋子,要不然那些大家贵人的女眷来上香住哪里,不招待舒服了,谁给你捐香火钱,这话也就是在我这里说说,小姐今后可记住了,不得再提出如此无知的问题。”
珍珠不以为然,“问了我才知道啊,你的意思以后我即便什么都不知也不要问喽,你不是王爷派来教我这个那个的吗?”
刘嬷嬷一时语塞,她只想着这些话问出来惹人笑话,却不曾想这丫头还有这番道理。
当下她也无话可说,两人缓缓往里面走,庙里的知事僧上来接引她们,带着她们到了一间极为雅致的小房居住,当晚又送了可口的素斋过来。
珍珠在马车上折腾了几日,也是累了,晚膳后洗漱完毕就倒头睡了过去。
第二日,她就跟着马车进了京城,越走越觉得人声鼎沸,到了一个繁华地段,忍不住就掀起车帘往外张望,只见两边商铺林立,街道上铺着宽大的青石板,来来往往的人如同鱼儿游在水里,一群一群的来来往往。
马蹄哒哒,很快转进了一条街道,在一个黑漆大门前停了下来。
裴三上去敲门,和门房说了几句,没多久,门房就开了门,把他们迎了进去。
珍珠好奇的一路走一路看,目光所及处有几个正在修剪树枝的仆人正盯着她瞧,刘嬷嬷走在她的边上低声哼哼道:“此府奴仆教导不严,小姐不可东张西望,有失体面。”
她一路走到大厅,见厅中央坐着一位中年有须的男子,身形适中眉眼之间有些冷,左手边坐着三个妇人,右手边坐着三个少年,见她进来目光齐刷刷地盯着她瞧。
珍珠被这阵仗吓住了,抖了抖身子,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了。
中年男子先是低喝一声:“你们都别盯着她猛瞧,好生生的姑娘家都给你们瞧坏了,就不能安稳些?”
又扯了一个微笑,站起来走向珍珠,边走边道:“别怕,你是珍珠对吧?我是严恒一,王爷应该和你说过我了,家里没有闺女,这些家伙就非要过来看个热闹,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珍珠定定站住不敢动,心道:你们都把我当成奇怪事物端详,任谁都会吓住好吗?
坐在末尾一个穿着鹅黄.色纱裙的二十几岁女子,娇俏地捋了捋发丝笑道:“老爷,你倒是给珍珠姑娘介绍一下我们都是谁呀,她初来乍到是不是先认个人,赶明儿谁是谁都分不清楚,岂不是要穿帮?!”
严恒一瞪她一眼:“就你话多!”
转头又换了一张笑脸,道:“来来来,珍珠,我给你说说,夫人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