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讥讽道:“你既已经跑了,怎么还在京城中逗留,我看你好手好脚的也不是不能走路,大丈夫难道连养活自己的本事都没有?”
曲文钧脸色难看地道:“身无分文能干什么?”
张禹行看了他一会儿,道:“上山打柴,田中种稻,当个账房先生,再不济还可以在街头摆个摊子给人代写书信,这都是活路,曲大公子怕是富贵的日子过多了,这些都不屑干?”
曲文钧沉默了。
张禹行冷冷地笑了,他道:“难不成靠女子过活反倒是个本事了?”
这句话刺激太大,曲文钧忍不住嚎叫了起来:“你懂什么?明明我就是个当王爷的命,凭什么要去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差事,裴家欺人太甚,曲家一个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爷?你为什么是王爷了?据本官所知本朝只有一个王爷,那就是裴昶然裴王爷。”张禹行故意拿话堵他。
“本该当王爷的人不是他,是我!”曲文钧一脸傲色地道。
“哦…”张禹行道:“这话是太后的意思?还是曲建章说的,或者干脆是本朝圣上的金口玉言?!”
“都有。”
“那你为什么没当上?”张禹行不冷不热地问。
曲文钧再次沉默。
张禹行冷笑道:“皇上是故意将你放跑,我若明日将你带到他的面前,不知他会是什么表情,让你当王爷,我看他更想将你灭口!”
“不,不,不!”曲文钧嚎叫起来,“士可杀不可辱,你断断不可把我带到皇帝面前。”
“士可杀不可辱?”张禹行看他:“你会不会用错词了,哪来的自信?”
张禹行看着他那张脸,那双眼角上翘的丹凤眼,忽然就丧失了问话的兴趣,甩甩手:“曲大公子,你还是去柴房待着,体会体会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想通了再来和本官对话。”
曲文钧拉长着一张脸,又被家丁拖回柴房。
第二日,张禹行在府中坐着百无聊赖,又不想和这位脑子不太清楚的曲公子对话,正准备换身衣裳去王府逛逛,就听见门房冲进来报裴王爷和几位大人在门口等着进府。
张禹行心道有趣,这些人居然主动上门了。
他推着轮椅在前厅等着。
裴昶然身后的亲兵裴三捧着一个小包裹。
林大海身后跟着三个提着药箱的医师,另外还带了小厮挑着扁担,前后二个竹筐,一眼看去就是蔬菜瓜果和鱼肉。
严恒一什么也没带,纯粹看热闹来了。
林大海看见他就嚷嚷道:“张大人,王爷昨儿晚上就派人给我带话,说今儿务必要叫上医师来给您瞧瞧。”
他乐道:“王爷说您这会子急了,早干嘛去了?我想着您府上怕是连像样的菜式都拿不出来,这不干脆连食材都带上了,咱们在您这吃了午膳再走。”
张禹行看一眼廊下的小厮吩咐道:“带着林大人府上的小厮去厨房,叫人做些饭菜出来,另外再把昨儿剩下的龙井茶给泡上来。”
一行人在前厅落座。
张禹行便道:“既然来了,就赶紧过来给本官把脉。”
林家三位医师轮流上前把脉,把完了三人交头接耳商量了片刻道:“大人,您这是心情郁结血脉不畅,因而导致伤口久久不愈,我等想替你用金针,每日一次并辅以汤药,七日当可痊愈。”
林大海笑出声来,道:“不知谁说做人要冷静,不可情志郁结在心,小娘子是个烦心事……”
裴昶然:“呵呵…”
严恒一:“打脸了吧…小娘子还是要有的…”
张禹行郁愤道:“你们是来给下官治病,还是特特上门来添堵的?”
“治病,治病!”裴昶然看向裴三:“把金疮药拿给医师瞧瞧,看看能不能排上用场。”
张禹行扎完了针,三人便凑在一起问他:“曲文钧审得怎么办,他开口说实话了吗?”
张禹行摇头道:“此人明明没什么本事却硬说自己是当王爷的料,等到本官细问他为什么是王爷却又不说了,因此本官想了一个损招,等太后寿辰那日带着他出席如何?”
“啊!”林大海喊了一声,咧嘴笑道:“这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下官眼前已经出现太后那张铁青的脸,好好的寿辰怕是要被您破坏殆尽。”
严恒一道:“谁带着他出席呢?让王爷带去怕是不妥。”
张禹行冷脸道:“既然主意是我出的,人自然是我带去,反正本官已是破罐子破摔,就算皇上将我降职去当个知县也没所谓。”
裴昶然摇头道:“不可能!就算再怎么气,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这是捉拿逃犯又不是犯了什么大错,顶多只能算是礼仪不周全,他捉不住你的痛脚。
林大海道:“对,张大人一向为人耿直,只说捉到人就扭送过来了,皇上也不能说什么,更何况太后摆这寿宴底下的官员们一直都心有怨言。”
“要不和户部尚书通个气?”严恒一道:“关键时刻让他出来嚎二声,就说大摆寿宴导致国库空缺,我去说怎么样?”
裴昶然道:“好!那就劳烦严大人跑一趟,我倒要看看这三人见了面会说些什么?!”
第72章 春在堂
太后的寿宴还没到, 王府先迎来了新年。
这是珍珠头一年正式接管王府的后宅, 几天前玲珑阁便重新修整好了, 裴王爷亲自提笔写的牌匾, 改名叫:春在堂。
取的是一个春意盎然,进取奋发的意思。
至此, 玲珑阁湮没在时间尘土中, 再无人提起。
珍珠从库房中挑了二个白釉暗雕云纹玉壶春瓶,又叫桑葚挑了几支开得正香的红梅插上, 放在花厅左右角落的方案上,看着喜气又不失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