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如宁看到进门的人是云苏和秦暮雪,惊讶地大睁着双眸,呆愣了半晌,很快的她就放下书,朝云苏和秦暮雪俯了个礼。
云苏挥手,吕如宁站起身,云苏问她,“吕止言还没醒?”
吕如宁蹙着眉摇头,“没有,一直沉睡。”
云苏面上闪过担忧,朝吕止言躺的那张大床走去,靠近床边,在吕止言的脸上逡巡了一会儿,又弯腰探了探他的脉,脉搏跳动还挺有力,云苏收回手,站直身子,问吕如宁,“住持青丈有说是什么原因一直没醒吗?”
吕如宁道,“说了,说在度混沌之劫。”
云苏挑眉,“混沌之劫?”
吕如宁道,“嗯。”又道,“我其实没听明白。”
云苏说,“听不明白就算了,青丈说的话,十句中有九句是听不明白的,不过,他有说吕止言还有危险吗?”
吕如宁摇头,“已经没危险了。”
云苏面上的忧色一缓,淡声道,“那就好。”
站在原地顿了顿,目光望向外面隆冬的天空,看枯黄枝叶从高大芩树上落下来,拂过佛寺屋瓦,散落檐头,他微微沉了沉目光,轻声问,“子纶埋哪里了?”
吕如宁悲痛着腔调说,“万寿山的麒麟角。”
云苏说,“带我去看看。”
吕如宁唔了一声,带云苏离开,秦暮雪还是跟上,墨砚留下来看守吕止言,宝虹和星玉在发生了那件事后,现在真是片刻都不敢离开秦暮雪,自也跟上。
麒麟角是佛门禁地,那里埋的全是佛门高僧,不过,因为云苏老早就与青丈打过招呼,所以青丈就开了方便之门。
当然,这方便之门原不是为吕子纶开,云苏没想过吕子纶会死,在他的设想里,吕子纶最惨的情况是重伤,长期昏迷,所以他让青丈做的,就是救人,这里的救人指的自然是救活人,可在佛门住持眼里,救人的意思不单是救活人,还有救死人,超度灵魂,洗去罪孽,让他们死后得以升天,去极乐世界,是以,青丈就破例让吕子纶埋在了佛门高僧之地,如此,长埋地底的吕子纶能被佛光洗涤,净化杀戮。
云苏去麒麟角看了吕子纶,看罢,他回去,让墨砚从他书房的窗台上把那盆凤尾草拿过来。
等凤尾草拿过来,云苏接过,亲手摆在吕子纶的坟前。
他看着那个无字碑,伸手摸了摸,低声道,“这草是你生前最喜欢的,也是我后来最爱的,佛门不能饮酒,我没办法与你喝一杯,那就让这株草代替酒盏,为你栈行。”
从万寿山下来,云苏的心情就很不好了,歪在榻上,单手支着额头,眉头紧蹙,一副生人勿近生人勿扰的样子。
秦暮雪几次想开口说话,张了张嘴,却最终没说。
伤在自个身上,别人说再多做再多也无用,还得自己努力长肉,把那伤愈合。
一路上车厢都是沉默的。
云苏闭着眼,久久的周身的气息都是冰冷的。
到了松漠岭,他浑身的冷气终于缓了,因为吕子纶所带来的难过的情绪也被扫荡一空,他背手站在松漠岭的城墙前,看着工人们进进出出,看着周边的淡薄沙漠被挖出来开成了一片绿洲,听着远处传来的嘿哟嘿哟干活的声音,他在心里说,“娘,这是儿子建给你的皇宫,这片土地上洒有大伯的血,有鹰兵的血,他们的热血洒在这里,会让这里成为最繁华之地,往后儿子会住在这里,外公哥哥们也会住在这里,我们一家人,自此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
云苏在心里说完,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
一开始只有零星几朵,后来就成了大片大片,洋洋洒洒,飘成了鹅毛大雪。
大雪染在红艳艳的枫树上,一白一红,极为张扬显亮的色彩交绘,绘成了岁初年冬里最美丽的一场景致。
二月雪绯映山红,皇城江山自此开。
云苏好像看到了苏天荷,看到了她一袭白裙在冰天雪地里飞舞,云苏好像看到了苏项,看到了他血染城墙的悲壮。
云苏眼眶微红,却拼命地克制着,他伸手拉了一下秦莫雪的手。
秦暮雪正在欣赏眼前美丽的奇景,被他拉了一下手,她自然就往他这边看了来。
云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只紧紧攥着秦暮雪的手,安静地看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墨砚撑了伞,挡在二人头顶。
去年的京都没有下雪,过完整个冬天,也不见一片雪花,可今年却下雪。
云苏想,他娘一定听到了他的话,同意他搬都这里,所以降雪表示她的喜欢。
其实,这都是云苏的腻想,苏天荷死了那么久,很可能已经投胎转世了,可云苏就是固执地相信,这是苏天荷对他做出搬都松漠岭的肯定。
欣赏完雪景,就进到城内看了看新皇宫的建设进程,看罢,回到九王府,目光就投向了各地的门阀军们。
段萧从不给云苏写信,每次剿灭一地的门阀军,向云苏汇报的都是莫志德。
这次也一样。
云苏看完信,将信搁下,视线错向窗户,良久的凝视,不知道他在看哪儿,总之,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叫来墨砚,让他备马车。
墨砚问他去哪,他说回琼州。
墨砚一愣。
云苏垂下眸子,将信收起来,开始处理事情。
墨砚立马下去备马车,马车备好,云苏把秦暮雪带上,往琼州去了。
而在他二人往琼州赶的时候,宋昭昭也在着急的想下山,秦陌说,“最好再养几天。”
宋昭昭摇头,“不养了,我没事了,这段时间我不管是走还是蹦还是跳还是跑都没有感到不适,如果是你说的还得补身子的话,我觉得下山还好些,这山上什么都没有,我家却什么都有,想吃什么就有什么,补品很多,我恢复的也比这里快”
秦陌一听,脸顿时黑了一大半,“我是嫌我没把你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