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月见势不妙,将一瓶补元丹揣进怀里,不住哀求着,“烦请公公带着民妇一同过去,求求公公了。”开口时,她从袖笼里摸出几张银票,塞进余公公手中。
后者眼神闪烁了下,点了点头,也算是同意此事。
母女两个被拇指粗的麻绳捆住手脚,等马车到达禁宫时,她们四肢发麻,根本提不起半点力气,被那些侍卫推搡着往前走,耗费了许久,才跌跌撞撞地赶到御书房。
刚迈过门槛,煦容便看到了靠在软榻上的镇南王,她面上的血色瞬间消失,忙低下头去,不敢对上中年男子愤恨的目光。
皇帝坐在上手,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中的失望越发浓郁。看到跟在煦容身后的妇人,他微微皱眉,问,“你是谁?”
强忍着两腿的酸麻之感,林朝月恭恭敬敬地冲着皇帝行礼,“启禀陛下,民妇姓林,是煦容的生母,也是金陵林家这一代的传人。”
“金陵林家?”皇帝微微眯眼。
即使金陵与京城相距千里,他依旧听过林家的名号。这一族出了数不尽的大夫,听说还有人专门研制延年益寿的丹药,以至于家中的长辈个个鹤发童颜,能安安稳稳活到九十高寿。
思及自己越发不济的精力,皇帝不免有些心动,不过当着镇南王的面,他也不能包庇犯人,否则寒了功臣的心,实在不妥。轻咳一声,他道,“煦容,你好大的胆子,为何要给镇南王下毒?”
只听扑通一声,煦容跪倒在地,泪珠儿噗噗往下掉,嘶声辩解道,“还望陛下明察,煦容从未给镇南王下过毒,肯定是有心人从中挑拨,才让王爷生出了误会,疑心民女的医术。”
看到女人这副德行,镇南王恨得咬牙切齿,站在他身后的壮汉罗戈,脑门上青筋鼓胀,神情万分狰狞,简直堪比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你刺破了我脊柱处的死穴,为了遮掩此事,还骗我喝下毒汤,此等大罪,岂是你能抵赖的?”
煦容深吸一口气,不住叩头,发出砰砰的响声,“民女到底也是林家的传人,怎会犯下这等错误?到底是何人蛊惑王爷?不若让他与民女对峙,只有这样,才能洗去身上的污浊,还民女一个清白。”
镇南王没想到世上真有这种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下泪的人,他露出一丝狞笑,嘶声道,“这可是你说的,本王将大夫请过来,若他的医术高于林家人,你可认罪?”
到了现在,煦容已经知晓替镇南王诊治的大夫就是闫濯,此人有神医之名不假,在行医一途的天赋也比自己强上三分,但母亲年近四十,这么多年以来积攒了无数经验,比这种毛头小子不知丰富多少,想要将他压下去,肯定不费吹灰之力。
想到此,悬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下去,煦容与林朝月对视一眼,镇定道,“那王爷便将人请过来吧,清者自清,无论有心人泼多少脏水,假的也不会成真!”
作品卷 第187章 动了心思
原本的镇南王对煦容万分信任,认为这名医女心地纯善,不染尘埃,如同山间白雪一样澄澈,医术也远比太医院的那帮俗人强。
但落得瘫痪在床的下场后,他混沌的头脑霎时间清醒了许多,以往无法看清的事情,此刻瞧得清清楚楚,无论女人的神情有多坚定,言辞有多恳切,他都不会受到蒙骗。
瞥见中年男子面上的冷笑,煦容呼吸一滞,在心里将这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希望他能尽快去死,免得拖累自己。
即使整颗心都快被恶念给浸透了,女人也不敢表现出来,她拼命磕头,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额角处留下了一块明显的血痕,细细血丝如同蜿蜒的小蛇,顺着苍白的皮肤往下滑。
将堂下的情景收入眼底,皇帝眯了眯眼,淡声问道,“阿衡,给你诊治的大夫究竟是何人?你莫要遮掩他的身份,如此一来,朕才能将人带到御书房中。”
听到这话,镇南王两手握拳,刻意提高声调,“陛下,给臣治病的大夫就是闫濯闫神医,他可不像某些庸医那般自大无能,一举一动简直令人作呕。”
从小到大,煦容都没有受到过这种侮辱,这会儿恨得紧咬银牙,亏得林朝月跪在一旁,用力攥着女儿的手腕,这才没让她太过失态。
皇帝挑了挑眉,冲着余公公吩咐,“去把闫神医请来。”
对于陛下的吩咐,身为内侍的余公公自然不敢违拗,今天他来来回回奔波了数次,身体万分疲惫,却还得强打起精神,问清了闫大夫所在之处,这才紧赶慢赶地往颜如玉的方向奔去。
楚清河好歹也是堂堂的辅国侯,即使引得皇帝忌惮,手下的可用之人依旧不在少数。余公公前脚到了素心堂,将林朝月母女带走,他后脚便得了消息。
薛素靠在软榻上,听到许呈的禀报,水润杏眼微微眯起,“镇南王与林家人先后入宫,肯定会对质,以陛下的性子,要不了几时便会派人将表哥也带过去。”
如今冰雪消融,天气渐暖,房中的窗扇全都被推开,以作透气之用。小妻子从未学过武,身体娇弱,万一受了风寒该如何是好?心里转过此种念头,楚清河从木柜中翻出了件斗篷,披在素娘身上,积了厚茧的掌心轻抚着柔嫩的面颊,状似无意道,“怎么?你不想让闫濯进宫?”
说实在话,薛素对闫濯极为放心,毕竟她这位表哥不止精通医术,还早早地来到京城,游走于权贵官宦之间,性情虽称不上好,但处理事情时却称得上游刃有余,在宫里还有镇南王护着,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差池。
不过林家人的性子无比贪婪,先前自己千防万防,就是不希望她们取信于陛下,只可惜还是百密一疏,她们身在宫中,恐怕补元丹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侯爷好好歇着,妾身出去一趟。”说着,薛素将斗篷掀起来,就要往外走。
楚清河一把握住女人纤细的皓腕,紧紧皱眉,语气中带着无尽地担忧,“素娘,你不能胡闹,陛下记得你我的容貌,若是被他看破了身份,肯定会生出不小的事端。”
“那桃木珠怎么办?以煦容的性子,一旦有了天家撑腰,肯定会不计后果地抢夺桃木珠,偏偏那物件早就没了,难道还要由着她们胡闹不成?”薛素忍不住质问。
宽厚大掌按住女人的肩膀,楚清河道,“既然桃木珠已经不存于世,无论林家人使出何种手段,都不会得逞,如此一来,你也不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进宫。”
将人搂在怀里,男人附在她耳畔,低声喃喃,“素素,你放心,要不了多久,这帮人都能付出代价,我们不必急于一时。”
原本薛素心里火急火燎,但被楚清河安抚一番后,情绪倒是平稳许多。
过了小半个时辰,许呈快步进到主卧,拱手道,“侯爷、夫人,闫神医已经被人带进宫中了。”
闻得此言,薛素低垂着头,喝了口茶汤,并没有说什么。
楚清河伸出手指,轻轻缠绕着光洁柔亮的发丝,眼神晦暗不明,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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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母女开罪了镇南王,入宫时这娘俩好似货物一般,被麻绳绑上了马车。与她们相比,闫濯的待遇强了不知多少倍,现下余公公点头哈腰,白净面皮上堆满笑容,态度说不出的客气。
很快闫濯便被引到御书房门前,他甫一进来,林朝月便看清了男人俊秀的面孔,想起自己曾在辅国侯府见过此人,还信心百倍地数落着薛素的罪状,与跳梁小丑别无二致。想到此,她的心房好似被无数虫豸不住啃噬,那种滋味儿甭提有多难受了。
“闫某见过陛下、见过镇南王。”闫濯恭敬行礼。
面对这位名满京城的神医,皇帝眼底带着淡淡笑意,问,“闫大夫,你给阿衡诊治了一段时日,可发现了他的病因?”
俊秀男子缓缓颔首,解释道,“先前在王府时,草民已经跟王爷说过因由了,他之所以会瘫痪在床,是因为大夫施针之际,不小心刺破了脊柱处的死穴,导致下身经络损毁,无法行走如常。”
见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人公之于众,煦容脸庞上的血色霎时间消失殆尽,她无比心虚、无比慌乱,恨不得立即割去闫濯的舌头,免得他再胡言乱语,蛊惑人心。
“据民女所知,镇南王中了剧毒,他不能行走与周身毒素有关,而不像闫大夫所言,是银针刺破了死穴所致。”煦容张口反驳。
平心而论,闫濯从没有将林家人看在眼里。行医不止要靠天赋、靠药方、靠技艺,也需要无暇无欲的心性,他本性疲懒,不愿与人打交道,诊治的病患并不算多,但对待每个病人时,都用了全部的心思,不敢有丝毫怠慢,毕竟天底下没有什么比人命更为重要。
但林家人却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