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出门时可说好了,来私馆中不能劳心费神,只让闫大夫诊脉便是。”
薛素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重复,“闫大夫?”
“表哥。”楚清河咬牙切齿。
见着男人那副憋闷的模样,薛素捂着嘴闷闷发笑,等了片刻,便见闫濯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闫大夫也老大不小了,怎的还不成家立业?”
“多谢侯爷关心,闫某居无定所,如今还住在私馆中,要真成亲的话,怕是会委屈了妻儿。”
修长手指搭在女人手腕上,闫濯仔细探听着脉相,还没等他开口,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也不知究竟出了何事。
楚清河微微皱眉,两手按着女人的肩膀,沉声道,“我出去看看,你莫要乱动。”
“我是颜如玉的老板娘,店里出了事,怎能畏畏缩缩地躲在雅间儿?此等行径与缩头乌龟有何差别?”话一说完,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赶忙补救,“有侯爷在旁边护着,肯定不会有事的。”
三人一同往外走,刚走到堂屋,便看到一群人围在此处,将这里堵得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才挤到前头,这会儿薛素终于看清了。
有个中年妇人跌坐在地上,面颊红肿不堪,还有长出一个个莹亮的水泡,看着万分瘆人。
“颜如玉当真是家黑店,竟给客人用劣质的脂膏,里头肯定掺杂了铅粉,刚才我一涂上,面颊就火辣辣的疼,现下变成了这副模样,下半辈子都毁了……“
见到妇人的惨状,周围的女客们纷纷露出同情之色,薛素却不由皱眉。她的目光落在妇人身上,发现这人穿着绸缎衣裳,打扮算得上得体,但双手却带着一层厚厚的茧子,周身也散发出一股药味儿。
“敢问夫人做何营生?从何处来,到何处去?”薛素面色如常,语气平稳镇定,不带一丝慌乱。
对上清凌凌的目光,不知为何,李氏竟生出了几分心虚之感,勉强答道,“我从南边来,刚入京城,家中经商数十年,从未见过你这等信了心肝的奸诈之徒,你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遭天谴?我薛素行得正、坐得端,根本无愧于心,倒是对面的素心堂,真刀真枪的比不过我,背地里竟使出此等下作的手段,你们才该遭到报应。”
闻得此言,女客们的眼神不由变了几分,素心堂与颜如玉生出的龃龉,她们也曾听说过,难道这妇人竟是刻意栽赃陷害不成?手段当真阴毒。
“楚夫人莫要含血喷人,分明是私馆中的脂膏有毒,你为了保住名声,竟如此诬赖于我,是要将我活活逼死吗?”李氏嘶声叫喊。
薛素俏脸含霜,一字一顿的道,“我之所以说你是素心堂的人,原因有三:第一,你说家中经商数十年,但手上却积了厚厚一层糙茧,做什么生意,难不成是学那老驴子,日日拉磨不成?第二,你刚入京城,在人群中一眼便能认出我的身份,知晓我是老板娘,这算不算未卜先知?”
李氏面色大变,额间有大滴大滴的冷汗往下淌,咬牙道,“老板娘五官出众,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有何奇怪之处?”
“你的本事当真不小,不止知道我是颜如玉的老板,还清楚我夫君的名姓,这种能掐会算的本事,常人远远不及。”
作品卷 第199章 汤水
在与李氏对峙时,薛素并没有按捺自己的脾气,毕竟这妇人是素心堂派过来的,她又不欠林家,何必忍气吞声、伏低做小?
杏眼中透出几分寒芒,女人往前走了几步,声音清亮而有力,“我自幼嗅觉灵敏,能闻到你身上的药香,若你觉得受到了冤枉,不如找个大夫诊治一番,如此一来,谁是谁非便能彻底呈现在众人眼前。”
周围站着的女客们听到这话,对老板娘已经信了七八分,她们大多数人都是颜如玉的老客,这么多年早就认准了这家私馆,凭老板娘的人品,实在不必做那等损人不利己的恶事。
“楚夫人言之有理,快去请大夫过来,免得有人含血喷人,若让她走出了这个门子,泼在身上的脏水怕是就洗不干净了。”
“可不是嘛,天底下竟有这等卑鄙无耻之徒,一看就是受人指使,否则以前怎的未曾见过她?”
听到众人怀疑的言语,李氏的心房狠狠一颤,面色也苍白不少,那副模样明显就是心虚了,不过她嘴硬的很,就算被薛素噎的哑口无言,也不会承认自己做下的事情。
李氏心中暗忖:自己绝不会被发现,方才在雅间儿的时候,她将药粉倒进了颜如玉的脂膏中,还把瓷瓶顺着窗扔了出去,那种药粉无色无味,普通大夫根本无法查验出来,除非薛素成了神仙,否则绝对找不到证据。
人说主仆一心,此话果真不假。
林家人一个两个都是禽兽肚肠,就连家中的奴仆也不例外,栽赃陷害的手段用的这般顺手,怕是往日没少干这等下作的事情。
薛素的五官本就生的极好,眉眼口鼻无一处不精致,即使这会儿未曾上妆,唇瓣依旧殷红如血,略微一挑,便透着一股惊人的艳丽。
早在几十年前,李氏就在林朝月身边伺候,是她的心腹,否则也不能给煦容当奶娘,她还记得林朝月没有认祖归宗前,日子过的分外凄苦,后来回到了林家,在展露出行医的天赋后,因为嫉恨不平,便会刻意折辱林莞。
此时此刻,她看到了薛氏,就仿佛看到当年的林莞一般,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李氏呼吸急促了几分,忍不住低下头去。
久久没有等到李氏的回答,薛素回过头去,冲着站在远处的闫濯略微颔首。身量清瘦的男人手里提着药箱,快步走到了中年妇人跟前,手里拿着一方白布,飞快地在李氏面颊上蹭了一下,低头嗅闻,再用银针检验。
过了好半晌才道,“里面加了毒粉,能使人面皮红肿,生出瘢痕,不过若是有了解药,很快就能恢复。”
听到闫濯的话,李氏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老猫,腰背紧紧弓着,眼神中也透露出几分尖锐,“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从私馆里走出来,肯定跟颜如玉是一伙儿的,你们勾结在一起陷害我,还有没有良心?”
妇人大喊大叫的声音无比刺耳,薛素忍不住皱了皱眉,冲着李氏道,“不管有没有毒粉,先让闫大夫诊治一番,他好歹也是名满京城的神医,绝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诬赖于你。”
李氏虽没有见过闫濯的真容,却也听说过他的名号,这会儿她面色大变,声音都走了调,“他是闫濯?”
薛素眼底带着丝丝讥诮,缓缓点头。
闫濯的医术比起林家人还强出一线,这种敷在面上的毒粉功效又不算强,抹上清毒的药膏,又灌了一碗药汤后,李氏肿胀的面颊已经恢复几分。
转头看着站在堂中的女客,薛素神情严肃,郑重道,“颜如玉经营多年,为此我付出了无数的心血,绝不会使出那种腌臜手段毁了它,还请诸位放心。”
不知怎的,看到女人这副模样,众人心底竟产生了丝丝信任,毕竟薛素好歹也是辅国侯夫人,手中又不缺银钱,在脂膏中添加毒粉,对她没有半点好处,为何要这么做?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很快便会生根发芽。
李氏感觉到不妙,她已经不敢继续留在私馆中了,想要趁机偷偷离开,却被守在门口的侍卫抓了起来,直接送到了官府。
“那妇人心存歹念,刻意闹事,楚家的侍卫已经将她送去见官了,方才各位受到了惊吓,私馆中正好做出了不少绵雨糕,味道也不算差。”
孕中的女人到底有些精力不济,将店中发生的事情处理妥当后,薛素面上露出淡淡的疲色,虽不明显,却让楚清河有些心疼。
伸手扶着她的肩膀,灼热的温度透过薄薄布料传到了皮肤上,两人成亲多年,她早已习惯了面前这个男人,顺势靠在他怀中,坐着马车回了侯府。
修长手指捏着一颗酸梅子,送到薛素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