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婵还想开口,霍玉襄猛地捉住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略微颤声道:“也是我自己不小心,劳烦陆太医了。”
随后宋常山亲自送陆奉出府,霍玉襄也因身上不适早早地告了退。
一时屋里只剩下归雪和语嫣。
语嫣躺在那儿又睡了过去,归雪就在一旁守着她。
连翘压低声道:“小姐,奴婢看表小姐是越来越过分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如此,要不要……奴婢去告诉老夫人?”
归雪在她手上一拍:“不用你亲自去,府里头丫鬟这么多,你只要把消息放出去,祖母总能听到。”
连翘有些犹疑:“可这样的话……”
归雪喝了一口热水,语气闲淡从容:“无意听到的才是最好的,祖母心思深沉,非你我可比,只需一点风声,她就能回过味来。表姐如此行事,是完全不把我们宋家放在眼里,你觉得,祖母若知道了此事,还会不会纵着她?”
陆奉是宫里派来的人,而且是他们靠着王尚书的关系才能请到宋府来帮忙的。再者,陆家也是京城的高门贵族。霍玉襄把这种不入流的小伎俩耍到陆奉身上,传出去丢的是宋家的脸,到时得罪王大人和陆家的也只会是宋家。
连翘点头:“还是小姐想得周到。”
若真个是她去禀报此事,恐怕老夫人还会多想是不是姐妹俩生了什么嫌隙,弄得不好,惹得自己一身腥臊。
“不过小姐,表小姐方才到底是……您想,陆太医是大夫,哪怕是看了她,又能如何?”
归雪睨她一眼:“你这么想,人家可不这么想,今儿她给陆太医看了也就看了,可是回头她要是添油加醋起来,事情怎么收场?若陆太医真看了她哪里,她就有的是法子让人以为他们有肌肤之亲,而且,那些好说闲话的人可不会管他是不是大夫。”
毕竟,人都是如此,只愿意听自己想听到的。
*
几日来,连续有人登门。甚至,来了一位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物。
宋家和宗室的关系一向淡薄,没有想到,晋王会亲自过来。
晋王前来,宋家阖府上下皆出面相迎。
语嫣听说是他,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愿,但就连宋老夫人都盛装而出,她身为晚辈,自然不好失礼。
厅内,晋王带着人大步走了进来。他穿一身深青色华服,头戴玉冠,威仪凛然。
老夫人正要领着宋家小辈向他行礼,被他抬手阻拦:“孤是来看望宋先生的,老夫人不必行此大礼。”
宋常山神色微变:“殿下这一声先生,下官担待不起。”
晋王淡淡一笑:“有什么担待不起的?孤既然叫得,你就能担待,孤看谁敢置喙。”
宋常山抿着嘴没有作声。
宋老夫人生怕他如此惹得晋王不快,忙道:“不过是有惊无险,没想到殿下会屈尊大驾,真真是折煞我们了。”
“老夫人不必客气,说起来,孤与你们宋家也是有几分缘分的。”他眼睛一转,扫了语嫣一眼。
语嫣身子一抖,只把头垂得更低,心中直骂: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归雪侧过头,见身旁的霍玉襄低眉敛目,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之相,心中纳罕。
众人落座。
晋王道:“听说这回宋先生能化险为夷,全是府上二小姐的功劳?”
老夫人看了一眼语嫣,见她缩着头一副害怕至极的情形,眉头一皱,转头对晋王笑道:“她这也不过是歪打正着,没有外头说得那样夸张。”
晋王摩挲着手中茶杯,漫不经心道:“无心为之更表明是天生福泽深厚,昨日孤进宫时见到长姐,她也听说了此事,说是有机会要叫二小姐进宫去见一见,沾沾福气……”
话音刚落,只听咣当一声!
众人一惊,就见宋常山手中的茶杯已经跌到了地上。
他脸色煞白,满面震惊,竟似还未反应过来。
晋王目光一闪:“孤这是说了什么吓人的话,竟把宋先生吓成这样?”
老夫人神色大变,令下人赶紧上前收拾,宋常山此时方回过神,起身对晋王一拱手:“殿下,下官是一时手滑,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晋王看了他一会儿,令他坐下:“无妨,这种事偶尔也是会有的。”说着,朝语嫣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语嫣原本有些走神,给他眼光一扫,登时一个激灵,想起当初在船上自己给他砸的那一下,忍不住绞紧了手里的帕子。
晋王看到她捏得泛红的指尖,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宋归臣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悄然垂眸,掩住了眼底的玩味之色。
约摸晌午时分,晋王终于离开了宋府。
宋常山父女二人向老夫人行礼后,一同离开了前厅。
语嫣看宋常山走得极快,拳头也紧紧握着,不由也心跳得厉害。她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子:“爹爹……”
宋常山猛然止住步子,回身抓住她肩膀,直盯着她道:“语嫣,你愿不愿意……回去?”
“回、哪里?”
“回江南,”他的眼睛竟有些红,“你在这里,爹……不放心。”
语嫣愣住,她想到方才晋王那句让常山变色的话,略有所悟:“爹爹,您是不是不想让女儿去见那个长公主?”
先前语嫣听了晋王的话,也有些不安。长公主殿下,岂不就是那位湖阳郡主的亲娘,她得罪了人家,这回长公主却说要见她,莫非是……
常山却摇头将她轻搂入怀,声音几乎有些发抖:“不是长公主,爹是……不想让你进宫,如果我把你独自一人送回杭州,你会不会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