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是站成了两排,跟他同样装扮的三十个精壮汉子,个个眼中都是跃跃欲试的精光。
“......你们这次要对付的是武德帝麾下有战神之称的东方承朔,他从十三岁进军营,十六岁就带兵打仗,迄今为止身经百战,还从未有过败绩!今天就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能够从东方承朔眼皮子底下得手,才不枉主上苦心栽培你们六年,我再强调一遍,这回我们的目标只是陆氏宝藏,得手之后,不得恋战,也不许贪多,迅速撤退,谁要是落在东方承朔手中......”
三十人同时神色一敛:“穆军师放心。”虽然已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可人数多了,也一样惊飞了树上的鸟儿,动静有些大。
穆军师抬手往下按了按:“好了!准备出发!”他突然一顿,回头看了眼荣绩,“阿梧。”
荣绩抬眸:“师父。”
“接应的事交给别人,你跟我们一起去。”
荣绩目光坦然的跟他对上,毫不犹豫就一口应下:“好。那我就在前面带路吧!”
穆军师点点头,指派了一个人出来,让他接替荣绩原本的任务,对方还不太乐意,刚开口就被瞪了一眼,老实的垂头应下了。
荣绩放下手,上前两步:“现在出发?”
“阿梧,”穆军师看着面前长得比自己还要高的徒儿,脸色比方才缓和了许多。“你这孩子向来多心,我这么安排只是因为你对东方承朔更熟悉,并不是不信你,毕竟这陆家宝藏的事也是你最先发现的。”
两人目光相碰,荣绩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师父多心了。”
穆军师看不透荣绩的神色,认真的道:“我之所以隐瞒你身份的事情,也是职责所在,阿梧,你别怪我。”
“师父是什么身份都对我有再造之恩,我都懂。”
“你能明白我的难处就好。”穆军师紧盯着他的眼睛,“这次你的身份意外暴露,虽然那个叛徒已经被我处理掉了,我还是要跟你道歉。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本来是打算让人给你传个消息,也好叫你提前有个准备,只是你被东方承朔扣在寒山寺里,看得太紧,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你母亲的事情,我也很遗憾......”
荣绩神色微?,并没有说话。
穆军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荣家容不下你,朝廷容不下你,为师这里的大门随时欢迎你。”
小时候,每次听到这样的话,荣绩只会感动。现在嘛,他唇角歪了歪,举动却跟心中所想完全不一样——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似叹:“还是师父待我好。”
永远当他是孩子一样的好糊弄。
如果真有叛徒,何不等到他回来,审问之后再亲自处决?
如果真的待他好,又怎么会不顾他的意愿,将他逼迫到如斯地步,还害得他无辜的母亲枉死?
见荣绩又露出跟以前一样的神情,既有感慨,又夹着野心和报复,穆军师放下心来,试探着道:“这次事成之后。我会跟忠义王为你请功。”
荣绩沉?片刻,才回道:“那就先谢过师父了。”
他答应了,穆军师神色松快的笑道,“有你加入那就好了,介时你我师徒一起大干一场!”
荣绩道,“师父,现在咱们就一起大干一场!”
说罢,他抬手冲着身后的林子里做了个上前的举动,林子里枝叶微微颤了颤,又钻出来数条影子,“接应的事情不用管了,你们跟着我。”
他率先轻巧的窜了出去,后面的人影紧跟而上。
穆军师也招呼着属下跟上。
荣绩无声的翘了翘嘴角,眼底是谁也没有看见的讽刺和肃杀。
忠义王?请功?
就算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也不会慌不择路去投奔这些当他是傻子一样的仇人。
这么多年,师父也不了解他,他荣绩要走哪条道,只有他愿不愿意,根本不在于前面有没有路,能不能容他。
真没路了,他就杀一条路出来。
这树林就在康庄边上不远处,几日前的康庄大火,还波及了这林子外围的树木,有几株被烧得焦?,荣绩在这里略停了停,侧耳倾听,能够听见一阵哗哗水响。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水闸已经被清理出来了。”
穆军师就落在他身后,也听见了这水声,现在正是跟在东方承朔身后捡便宜的大好时机。
~
康庄内。
水闸的乱石堆的确已经被清理出来了。
东方承朔就在河道边上,只来得及看清楚闸口下有个能容纳一人进入的?乎乎的洞口,转瞬,这洞口和荒芜了五年的河道,就被没了阻滞的河水给淹没了。
以前因为乱石的隔挡,慢慢也能够流进地下暗河的河水,现在争先恐后的往下灌,在河道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水声震天,隐隐有回响。
原本以为这上下两条河道高差应该不会相差太多,可现在听起来,底下分明是有空间的。
东方承朔回头扫了眼方才还对他骂骂咧咧,此时却安静下来,只紧盯着那漩涡的陆齐修,问道:“以前下去过吗?”
陆齐修收回了视线,青紫交错的脸上,肿成两条缝的眼睛里幽光浮动。
康庄下面有暗河,他无意中撞见大哥说起过。
大哥逮住他之后,只跟他解释,“这地下河水干旱之年能够保康庄的生计,不用跟只靠着苏州河灌溉的农人争利,干旱的时候咱们家就闭闸口。”
陆齐修当年年少贪玩,最不喜欢听这些生计、营生之类的事情,马上就对这暗河失去了兴致,后来康庄事发了,他也没能想起这暗河来。
这五年来他出入康庄无数次,也无数次的想起庄内水渠给他的美好回忆,却从未想到过要将这里挖开瞧一瞧。
现在东方承朔将这暗河入口挖开了,因为不知道他的用意,陆齐修并不说话,只朝他的方向不屑的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