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知道,”苏毓点点头,敷衍道,“娘请你去门外替娘看着,不让人靠近这屋。”
“可是我……”
“去。”
小孩儿嘟了嘟嘴,悻悻地出去。
人走了,苏毓才皱着眉头问起徐宴这里头到底怎么回事儿。
此时说来话长,这件事从当初孙家掳走苏毓那一事以后,徐宴便对孙家动了心思。他这人别看着万事不上心,其实特别记仇。当初孙家老二的举动完全触犯了他的底线。徐宴这厮不动则已,一动手就直取人命脉。不过说到底,也是孙家内里一团乱给了徐宴可乘之机。
他做事向来擅长借力打力,眼明心明,洞察人心,无师自通这运筹帷幄的能力。当时他刚好被白老爷子收为关门弟子声名鹊起,日日与冀北候京中勋贵子嗣之流往来。一身令人信服的气度加这背后的声势,收下孙子文替他做事,易如反掌。有他在背后替孙子文出谋划策,不到三个月,就让孙家乱成一锅粥。孙子文趁乱上位,他再捏住孙子文的把柄,孙家便成了徐宴的囊中之物。
但这些阴司的事情,徐宴并不愿苏毓知晓。这些年他的漠然做派怕是在毓娘心中早与白眼狼无异,出于一种莫名的心思,他不愿让本就不磊落的形象再添污点。
“钱的来路没有问题,”徐宴避重就轻,“你且用着便是。”
苏毓审视地打量了徐宴一会儿,放过这一茬儿。
如今不是纠缠徐宴的钱财从哪儿来,而是他们一家得尽快搬出去:“宴哥儿,许多事情我不问你,但你自己得克制你的底线。切莫一时激愤冲动行事,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小夫妻俩在屋中详谈半日,次日一早,苏毓便去了苏李氏的院子找她说起了搬走一事。
“毓娘到底是出嫁女,初来乍到赖在娘家情有可原。如今孩子出世,我身子也恢复了,再赖在娘家便不合适。这不宴哥儿要科举么?我们这时候搬出去,一来他温书做文章安稳;二来宴哥儿的友人上门走动也方便。这话没跟长辈禀明,老太太身子不好,便不去叨扰。兄长那边……”
苏毓顿了顿道,“兄长近来也忙,我这点小事就不与他烦神。到时候搬好了,劳烦嫂子替我转告一下。”
“自然自然。”苏李氏听到苏毓的这话面上的笑容都真了。
自徐宴父子进京之前她便在盼着,从年末盼到年初,终于听到苏毓提起来。她握着苏毓的手,连假惺惺挽留的话都不说,生怕自己一挽留苏毓便改了主意,立马就问起了苏毓的搬离日期。
“确定好了日子,嫂子也好去替你搭把手。”苏李氏说得得体,“我看下月初一就挺好。五月初天不算太热,再完,就热了。届时来回折腾,那才磨人呢!”
“还没定好住处,宴哥儿今日便是出去找住处了,等他回来,必然就有准信了。”徐宴在京城的两栋宅子,苏毓偏向于远离城南的哪一栋。但具体搬去哪里,怎么搬,还得与徐宴再商议。
“搬家的事情要是忙不过来,你也别见外,嫂子替你搭把手!”苏李氏听到这立马就表态了。
好不容易苏毓愿意走,她哪里愿意苏毓再拖?若是拖上两日,苏恒不忙了,又来阻拦,这一家子岂不是猴年马月都走不掉?往日苏恒对苏楠修不同,苏李氏想着这是亲兄弟,兄弟相互扶持,还能忍。但苏恒就差将苏毓这个姊妹捧在手心里的柔情,还是刺了苏李氏的心。
说句不恰当的话,苏毓的存在俨然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苏李氏恨极,又没法子撒火。人家正经亲兄妹,失散多年,兄长心疼多照顾些很正常。她做人嫂子的不上赶着体贴,还尽做那嫉妒的情态,倒显得她没规没矩。这份憋屈憋到今日,难得苏毓自觉,她恨不得这碍眼的小姑子明日就搬走!
握着苏毓的手,苏李氏难得大方起来:“毓娘啊,你也别跟嫂子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嫂子替你们忙乎也是应该的。你们小俩口带着三个孩子,确实是没心思去置办仔细。”
“嫂子客气了。若当真有需要嫂子搭把手的,毓娘自然不客气。”苏毓来找苏李氏说,不是找苏恒,就是看中这一点。苏恒指不定会拦着,不让搬出去。
果然苏李氏不辜负苏毓所望,徐家搬走一事,顺畅无比。
徐宴跟苏毓选得一样,搬离了城南,去了城西的那栋大宅子。一家人搬离国公府的当日夜里,白皇后便派人接走了徐乘风。
走之前,苏毓抱着孩子说了许多话。虽然早已做好准备让他进宫,真正看着小屁孩儿被人抱走,苏毓这心里还是受不了。乘风却十分坚强,自从见过白皇后以后他做好了准备。徐宴每日都会将他带在身边,父子来早出晚归。
在外面做过事什么事苏毓不清楚,但小孩子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就肉眼可见地成长了起来。
揠苗助长不是苏毓想要的,但徐宴却不得不这么做:“不要小瞧乘风。他比你以为的更聪慧。”
苏毓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罢了,事已至此,我也该振作起来。”
不管将来这父子俩要做什么,钱财是不可少的。苏毓正好身子恢复了。孩子有仆从照看,到不费她太多精力。从国公府脱离出来,她也该开始做点事情。
说起来,新院子在徐宴父子进京之前便已经收拾出来。一家子搬进来,不过是将私人物品归置归置罢了。五进五出的大宅子,一个主院,外加两个小跨院。前院被单独划出来,用作徐宴待客之处。但这厮宁愿两个院子空着,也不愿去前院住。不仅如此,他非要与苏毓同住一屋。
此时人端坐在窗边的书桌前,正在看卷宗。听到苏毓说话,他抬起头。
苏毓从箱笼里拿出一个大木盒。端到桌边,打开,里面全是各色的商业计划书。苏毓闷在屋里坐月子那一个半月也并非全都在作画。虽说她算不上走一步看十步,但确实是个喜欢未雨绸缪的人。曾经困于没有资金的火锅方子,她如今都有办法做了。
“你做你的事,我赚我的银子。”握着那么多资金,苏毓笑了,“总归不会让你们缺钱。”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徐乘风进宫的当日便被安排进了冷宫。早在徐宴同意让乘风进宫, 白皇后便在着手布置这件事。
事实上,关于冷宫里藏着一个皇子的流言已经在宫里传说有一阵子。因皇后特意安排,这冷宫中皇子的长相, 年龄,经常出没的地方都被传出来,且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传了一个月犹豫,如今不仅各宫上下都有听说, 就连素来对后宫之事漠不关心的武德帝都听说了。
武德帝放下杯盏, 扭过头去不叫窗边软榻上的皇后瞧见他脸上窘迫的神色。压低了嗓音,他甚是不悦地问杨秀:“当真有孩子?你可有亲自去瞧过?”
杨秀勾着腰飞快地摇了摇头。立马告罪道:“老奴确实听过几句流言,倒是不曾去过冷宫。”
武德帝脸色立即沉下来:“你怎么做事?这都不去查清楚,朕养你何用!”
说着,就抬腿去踹。
“陛下何必怪罪杨公公?”白皇后突然出声制止。
说着,她一双冷淡的桃花眼便看了过来。落到武德帝身上, 他身子顿时一僵。
白皇后也没多打量他, 只一眼便轻飘飘地移开视线。
她手端了茶水, 此时呷了一口茶水才不轻不重地解围道, “杨公公日日跟在陛下身边, 不曾离开半步, 自然是以伺候陛下起居为主。这些个流言蜚语在宫里传的那就多了,若是一一都得去查,那陛下的耳根子可就不得清净了。毕竟陛下这些年这等的这种事儿也不少, 如今有空怪杨公公, 不若派人走一趟冷宫。是真是假, 一探究竟。”
“一把年纪了,陛下也该收敛着些,”白皇后嗓音不疾不徐, 说出口却叫武德帝顿时面红耳赤,“省得老传这些个风言风语传到吾的跟前,闹腾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