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兰庭一声阻拦,她身后的侍卫便站出来,果断截止了他们的动作,将章氏重新按跪在地上,一根白绫就缠上了她的脖子,看这架势,是要在他们面前,把人勒死的打算。
这一举动,彻底触怒了谢桓:“谢兰庭,忘了你的身份吗,想在我侯府动粗不成?”
“不然呢,我为何要带他们来。”
连氏摇头道:“一定是搞错了,章氏的孩子出生后就夭折了,而且,她去任地时,没有孩子。”
说谢如意是捡来的,都比说是章氏的可信。
赵晟风闭着眼睛,不言语,似是对这场闹剧,根本不感兴趣。
兰庭轻笑一声,缓缓地走到谢如意后面,白皙细软的双手,压上了她的肩膀。
在她耳边絮语道:“谢如意,那可是你亲娘啊,十月怀胎,与你骨血相连,你可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捂死吗?”
谢如意急促地喘息,抬头正见章氏极力挣扎,可怜极了。
可怜极了,她不由得失声惊呼:“不、不行!”
“如意?”连氏揪紧了帕子,望着谢如意眼神复杂。
谢如意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不管她是谁,长姐你这么做,也太残忍了。”
“关你什么事啊!”兰庭淡漠地扫视一眼,轻飘飘道:“她都说了,她是我亲娘,为了女儿去死,不也值当了吗?”
谢如意鼓足勇气,与她对峙:“杀、杀害平民,是犯了律条的!”
兰庭勾了勾鬓角的落发,笑语晏晏:“谁同你说她是良民,这是我买下的奴仆,由我处置。”
看着被折磨的痛不欲生的章氏,却依旧死咬牙关,兰庭也不禁感叹,是不是母爱太伟大了。
“你想要她富贵荣华?”她拧起章氏的下巴,语调轻软,柔而冰冷:“我偏要送她上断头台。”
断头台三字一出,章氏激怒吼道:“不许你动如意!”
这句话一出,没有不明白的了,章氏不打自招。
连氏捂着隐隐发疼的胸口,痛心疾首质地问章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直待你不薄。”
“当初只要你一句话,我又何至于去嫁给一个管事。”章氏终于恢复正常了。
“你什么意思?”
章氏带着欲望的双眼不甘道:“秋荷能开脸做侯爷的妾侍,怎么我就不行了。”
谢疏安的脸色一沉,秋荷正是他生身母亲的名字。
当年是连氏身边的大丫鬟之一,和章氏情同姐妹。
听了这席话,连氏心都凉了,气得脸色发白。
反倒是谢桓,头脑灵光一闪,捕捉到了什么:“秋荷的死,你也知情对不对?”
连氏这样的人,让她要谁的命,还不太可能。
当初就是看秋荷身子康健,才将她开了脸给谢桓做妾,秋荷果然如她所愿,不出半年就怀上了谢疏安。
那时候,章氏也为秋荷高兴的不行,根本看不出半点藏奸之心。
谢桓问出话后,章氏不肯再开口了,让谢桓的脸面极为下不来,他掠过赵晟风,他好像没听见。
连氏一直都是个容易心软的人,耳根子也软,旁人说什么,她大多会听信。
不过,一般都是身边可信的婆子丫环。
奈何,这次出事的,是她的亲生女儿。
章氏家里落难后,她帮了不少,甚至让她做了女儿的奶娘,可当时照顾女儿的事情,是最清闲的了。
日后,女儿长大了,也会念着她做奶娘的恩。
连氏没想到,帮来帮去,帮成了仇。
兰庭还待再问下去,一个猝不及防,章氏就站起来,朝一旁的柱子猛撞了过去。
众人惊呼一片,只来得及拽一把的侍从淡定自若,探了探章氏的鼻息,没有死。
谢如意除了一声尖叫,听到没有死后,就更漠不关心了。
赵晟风简直没了知觉一样,只挑了挑眉,隐隐带着得意的气息。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面对这个养在府里十多年的假小姐,府里这些伺候了这么多年的人心里,也多少会有一些偏颇,无法客观。
更何况是连氏呢。
她磕磕绊绊道:“兰庭啊,如意也是无辜的,当年,她也只是个孩子。”
“这种事情,从来没有什么无辜之说,从我们被调换身份开始,我就有憎恨她的权利,过得好的那一个,永远都是亏欠另一个的。”
“按你这么说,难道你过得不好吗?”谢如意眼中还有朦胧的水雾,吸着鼻子道:“都督府的大小姐。”
“我好与不好,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欠我的,死也要还的!”
谢如意被吓得如同鹌鹑一样,蜷缩在连氏的怀里,汲取微弱的力量。
“说实话,你最好别让我来说。”兰庭俯身一把将她从连氏怀里拽出来,拍了拍她的脸颊,让她看清楚面前瘫软在地上的章氏。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谢如意六神无主地连连摇着头。
兰庭闭着眼睛不说话,今天回来的一路上,谢如意都和她待在一起,她快熬不下去了。
等着她慢慢崩溃。
谢明茵看向了谢兰庭,她将一切都看的明明白白。
“如意,你不会这么做的,对吧,娘知道,你一直很乖巧的。”连氏抓紧了谢如意的肩膀,拼了命地问她:“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说啊,你是不是被冤枉的?”
谢疏霖与连氏关心则乱,却忘了若谢如意被冤枉的。
那就证明,是谢兰庭心里有鬼了。
兰庭却也不在乎这一句两句了。
她可以理解他们的关心则乱,但也仅限于此,理解和原谅是两码事。
“别逼我了别逼我了,是表舅和姨母,”谢如意彻底瘫软在椅子上,捂着头脸泣不成声:“是他们,他们告诉我这么做,可以赶走谢兰庭!”
“这就得问,她的亲爹了。”兰庭朝谢如意抬了抬下巴。
“你别胡闹了行不行。”连氏等人瞬间毛骨悚然:“她丈夫早就死了”
章氏的女儿死了不久之后,丈夫也死了,在连氏去桑楚之前。
“越发荒诞了,你还真能瞎扯。”谢疏霖插了一句,声气不复之前的慷慨激昂。
反倒是谢疏安,垂头坐在旁边,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比谁都知道,谢兰庭可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兰庭好笑道:“谁告诉您,孩子是她丈夫的?”
连氏目瞪口呆,谢如意也怔忪地,顾不得哭了。
赵晟风二人霍然变了颜色。
兰庭终于将目光投给了赵晟风:“明人不说暗话,表舅父,这么多年,一定有特别多的话想说吧。”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这是你们谢家的事情吧,如意他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赵晟风泰然自若的。
凛然不可犯的姿态,几乎快让人相信了他是无辜的。
软硬不吃的人,相当棘手。
兰庭不再和他纠缠,而是转向了坐立不安的柳姨妈:“想必姨母已经知道,柳表姐在皇子府的状况,倘若皇子府知悉此事,柳表姐可就完了。”
柳夫人腿都软了,眼也红了,攥紧了手帕:“不行,不能让絮凝知道,她好不容易进了皇子府,不能牵连到她,表妹,你也是打小看着絮凝长大的啊。”
“你求他们没用,该来求我啊。”
柳姨妈掐紧了手指,安慰自己,即使被揭穿了,自己是从犯而已,赵晟风才是主谋。
她的女儿已经进了皇子府,以后照样有门路,可以荣华富贵下去。
兰庭补充了一句:“你该知道我想听的是什么。”
柳姨妈的脊背僵了僵,她越发地佝偻了下去:“我说我说……”
“你要说什么,我们没什么可说的。”赵晟风横声道,下意识扫了一眼谢如意。
柳姨妈又变得犹疑不定,谢疏霖也看戏一样,自从发现心上人也是庸脂俗粉,他就看破红尘了,觉得柳絮凝如此堕落,这位母亲功不可没。
“否认即是掩饰,”兰庭无需再多言了,只轻声问道:“如此,父亲还打算不计较吗?”
“当然不可能,我堂堂公侯门第,怎可任由卑鄙小人指手画脚!”这是尊严问题,谢桓咬牙切齿。
现在所有的事情,的确是赵氏姐弟引发的,他必须得问责。
“你这个窝囊废,”赵晟风冷笑一声:“若是当初我娶了连玉澜,现在不知道过得多好,岂能是你这个废物可比。”
若是娶了连玉澜,他就能得到连家的帮助,就能够平步青云。
谢桓怒急攻心:“你还敢胡说八道!”
对于男子来说,被人觊觎自己妻子,可谓是奇耻大辱,谢桓自然也不例外,怒火中烧。
“若非我当初失手,根本轮不到你来娶她。”赵晟风说的含糊不清,连氏和谢桓却一下就听懂了。
他们结缘于一次英雄救美,根本没怀疑过,当初那群匪徒是如何出现的。
原来,一切都是赵晟风的“牵线搭桥”。
“谁是谢如意的母亲并不重要,谢如意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兰庭发出了一个反问句,其后自问自答:“泼天的富贵,你们松不了手。”
“你懂什么。”赵晟风鄙夷道。
赵晟风如今也是有自己的正妻的,只是当年为了通天路,娶得也不是多平头正脸的,模样普通不说,又庸俗不堪。
赵晟风得不到连氏,但她的丫鬟,还是很容易得手的。
连氏身边的丫鬟,大多与赵晟风是一起在连家长大的,章彩晴就是其中之一,成就好事后,不意章氏怀了孕。
她不得已,请缨嫁给了侯府的一个管事,将女儿扣在了他的头上。
那个所谓的丈夫,只怪女儿出生后,他非要多事。
章氏与赵晟风合计过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她的丈夫谋划害死。
一直以来,柳姨妈对连氏暗恨不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合了自家弟弟的计,命人跟去桑楚,调换了章氏与连氏的女儿。
她不好过,就叫连玉澜也不好过。
让她尝尝,什么叫做十多年的辛劳化为乌有,为他人做了嫁衣裳的滋味。
本来想着留下谢兰庭,好生折磨的。
可是章氏的话也有道理,便让人叫了人牙子来,将谢兰庭卖的远远的,一辈子不要涉足盛京来。
听完这些,连氏气得快说不出话:“我们连家待你二人不薄,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连玉澜,你这辈子比谁都运气好,偏偏脑子笨的可以。”柳姨妈木着脸站起来:“我都说完了,已经太晚了,我们该走了。”
这就是她的有恃无恐,即使她真的做错事,没有证据都是胡编乱造。
“走?”兰庭翘眉,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下,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桌案,“姨母您恐怕是走不掉了。”
小厮突然扑进来:“侯爷,有府衙的差役来,说是奉了明府君吩咐。”
差役进来后,看到满堂的人,干脆利落地发问:“柳恳之妻柳赵氏,以及其弟赵晟风何在?”
“这二位就是。”侯府的管家很是乖顺。
“你们找我干什么?”柳姨妈慌得不行,她从没有和府衙的人打过交道,尤其是还是在这时候。
领头的皂靴褐衣差役点了点头,挥手道:“今有邱氏女状告柳赵氏谋害人命,吾等奉明府君命,缉拿嫌犯,跟我们走一趟吧。”
柳姨妈脸上的汗,扑簌簌地往下流,脂粉都被冲的花了。
她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被官府的人带走好,还是留在这里,被谢家人问罪更好。
她立刻将矛头调转,指向了兰庭:“是你,谢兰庭,是你干的对不对,你可不能污蔑好人。”
这些差役可不是斯文之辈,见多了胡搅蛮缠的人,对柳姨妈毫不客气:“大胆赵氏,休要在此耽搁。”
“你这个小贱人!”柳姨妈犹自猖狂地叫骂,一口唾沫啐了出来,无力的落在地面上。
兰庭端坐于座椅上,偏头冷笑:“是不是污蔑,到了公堂之上,是非黑白,你自己去与明府君申辩吧。”
柳姨妈完全没有争辩的余地。
“放开我!”赵晟风一甩袖子,差役也不恼火,这种人见的多了,到了公堂上,还不是一个个哭爹喊娘的。
这些差役是粗人,对待犯人的动作也并不客气,不同与保留最后一丝尊严的赵晟风,柳姨妈因为过度撒泼,被推搡着押走了,包括她身边的仆妇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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