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戈……”
他们都在这里,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北洛浑浑噩噩地跟着他们,仿佛失却神智的提线木偶,一起斩杀群魔,一起重建大阵,再一起被劫后余生的子民热烈迎接。这座城里没有双子互噬的传说,他在这里出生,和自己的哥哥一起成长。成年后兄长继承王位,而他则是带领羽林和岚相的统帅,辅佐玄戈保卫天鹿城。
一切都美好得不像真的,偏偏又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北洛茫然地看着面前富丽堂皇的宫殿,形形色色走过的侍从,脑子里面乱糟糟的,潜意识中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这是在做梦吗?可能是吧,因为实在太完美了。但如果是这样的梦,纵是与真实交换,又有什么不好?
“北洛,你怎么不说话?”玄戈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两人正并肩站在王殿的阳台上,俯瞰整个天鹿城的美景。
“自从大天魔退去之后,你一直心事重重。如果有为难的事,为何不告诉我?”
“玄戈,我……”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孪生哥哥,声音是少见的迟钝。
“我们是孪生子,血脉相连,不论喜悦还是痛苦,都要一起承担,不是吗?”他的笑容温柔,还为自己的弟弟理了下衣服肩膀处的褶皱。
“玄戈,我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他费力地挤出音节,抱着自己的头苦苦思索,“应该是很重要的事,还有很重要的人,但就是想不起来……”
玄戈静静地看着他,若有所思。
“北洛,你在之前的战斗中,耗费了太多精力,才会胡思乱想。”他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还有什么事和人,比天鹿城和我更重要呢?”
“说得……没错。”他僵硬地点了点头,然而脑海深处总有一丝细微的异常声音,始终未曾散去。
“今日政务不多,趁我闲暇,不如去平常练剑的地方打一场吧。”玄戈说道,“也好让你散散心。”
他们来到离火殿的偏厅,玄戈扔给他一把剑:“老规矩,纯以剑招定胜负。”
两人摆好架势,挥剑进攻。双刃交错间叮当之声不绝,两人身法剑术均是以快制胜,步步紧逼,招招抢先。进入状态之后激发了天性中的好勇斗狠,相互容让之势渐弱,有几式竟隐有拼命的意味。
北洛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与玄戈之间的力量终是差了一截,此刻不禁有些臂酸腿软。几个踉跄后退,剑法变得散乱,对方看准了间歇,忽然腾空跃起,剑气狠厉,竟是朝他心口直直刺来。
当的一声巨响,剑刃互砍的清脆之声在殿内回荡。北洛半跪在地上缓缓抬头,手中的长剑已经变成了太岁。
“你到底是谁?”他冷冷地问道,眼神充满阴霾,声音隐有雷霆之怒。
“居然还是看破了,我还自觉扮演得天衣无缝。”对面的人一声轻笑,身体向后滑出数丈,“毕竟这些影像碎片都来自你的内心,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北洛眼底的痛苦一闪而过,牙关紧咬:“真正的玄戈对我用剑,不会带有杀意。”
“可惜啊,差一点就得手了,然后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查清你身上的秘密,”玄戈的幻影渐渐消失,四周响起阴阳怪气的笑声,分不清是男是女,“死在自己渴望的美梦里,不幸福吗?”
离火殿的幻境隐去,混沌的雾气中浮现出一个长发男人,周身的气场让北洛不由得想起了某只令人作呕的魇。
“你的精神力出乎意料的坚韧,又有魇族的妖力保护,我可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做成了这个梦送给你。”他装模作样撩了下头发,“还好我也有一部分蜃的血统,否则要你上当可没那么容易。”
“是你捉了岑缨,又在西陵偷袭我们?”北洛心中怒极,但依旧保持冷静,“你有什么目的?”
“不错,若不是那个人捣乱,你早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不过我也借着那次机会触摸到了你的意念,否则又怎能构建出如此完美的领域?”罪魁祸首神态十分得意,“至于说目的嘛,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想探探你的底而已。”
“巫之国那次也是你的阴谋?”
梦魔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什么巫之国?”随即满不在乎地道:“不管怎么说,辛商城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了,那些弱者的梦都无趣得很。强大的妖族可就不同了,碑渊海的家伙玩得,我便玩不得?
“玩?”他几乎要把牙齿咬碎,“随意刺探别人的内心,让人痛苦难过,就是为了……”
魔族一耸肩膀:“不然还有什么?不过我没想到,传说中杀伐暴戾的王辟邪,内心的意识居然是如此柔软多情……”
“你这个肮脏的杂碎……”北洛双拳紧握,指尖甚至在掌心掐出了血,“你怎么敢……你竟敢用玄戈和天鹿城……”
自己内心深处最渴望却永远无法得到的亲情,最痛苦却再也不可能弥补的遗憾,竟然就被这样龌龊的东西血淋淋地撕开来践踏……
“想和我动手?以你现在的妖力,连我的部下都战不过,在我面前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又如何?”他目眦欲裂,额头青筋暴起处金色印记浮现,“亮兵器吧!今日纵是在此魂飞魄散,也定要叫你永不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