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轩辕面沉不语,衣袖下拳头紧握,过了良久方道:“……我知道了。”
太焕秘境中
北洛这些日子里一直时梦时醒,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一时身入云端一时又堕入火焰地狱的挣扎感觉,昏沉中痛苦与快乐并存,有几次他甚至痛得以为自己再也不能呼吸了,但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又一次次挺了过来。因为他心中始终有一个信念,他一定要活下去和他永远在一起,既然轮回井中那样的艰难都撑过来了,那么这一次也一定可以。他不停在内心告诫自己,你不需要恐慌,更不必退怯。因为这次并不是独自一个在忍耐,这一世的他有一个世间最温柔的爱人,会与他天涯相随,不离不弃。每每当他不由自主想要放弃的时候,都会听到对方低沉的鼓励声,伴随着源源不断输送过来的力量,一点点抚平他的痛苦,然后再在极乐之境中将他的每一处身体复原如初。
当正午的阳光又一次打在他脸上时,眼皮上微微传来的刺痛让他忍不住用手遮住了双眼,习惯性整个儿往身边的温暖缩去,然而下一刻皮肤上的异样触感让他不禁一愣。
这是……他努力睁开眼睛,仔细观察自己的手臂,上面的肌肉纹路光滑紧致,发出晶莹细腻的淡淡光泽。他下意识地咬了一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好疼……”北洛嘶声甩了甩手,这种疼痛和之前灵体所感受到的完全不同,不是那种似虚似实的晕眩感,而是真真切切来自于肌肉中神经的本能反应。他霍然坐起身,不可置信地打量自己的全身。
这是一具真实的肉身,而非依靠灵力凝聚的精神体。微风拂过的柔软,花木散出的馨香,还有身下草垫的粗糙,一切感觉都是如此真实,那种自骨子里萌生的安稳是无可替代的。
他的身体彻底复原了!北洛意识到这个事实,开心得几乎要从花床上跳起来,立刻就想将这个消息转告给身边的爱人,却见巫炤的双目紧闭,呼吸沉沉,仍旧是一副深眠的模样。
他一定是太累了,为了救自己,这些天他几乎耗干了心血,北洛默默想道,怜爱地用手轻抚他的脸颊,眼中尽是温柔疼惜。巫炤的脸色明显憔悴了不少,连皮肤上的魔纹都显得暗淡许多,这时候还是不要吵闹他,让他多多休息为好。想到这里北洛悄悄起身穿上衣服,准备到水潭那边走走活动一下筋骨。
他来到水潭边洗净了脸,将马尾重新扎好,望着潭中自己精神奕奕的倒影,唇边不知不觉带起了微笑。想到这些天既火热又迷乱的时光,脸颊不觉微微发烫。大部分时候他的神智并不太清醒,记忆中除了耳边传来的低沉而诱惑的私语,就是斫肉蚀骨中传来的一阵阵欢愉。那感觉令他害羞得不知所措,但却毫无拒绝的念头,仿佛上了瘾着了魔一样,拼命而不停地渴求更多。
回忆让北洛不觉红透了脸,连忙用凉水拍拍自己的脸颊,试图将燥热压制下去。无意间抬头瞟了一眼瀑布,忽然想到那天两人游过去见到的那个青玉祭坛,以及那个神秘的苦海影像。正好此刻无事,不如再去探上一探,若真能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也好叫巫炤开心一下。
想到这里他整肃好衣襟长剑,跳进潭中顺着上次的激流迅速前行,不多时就来到了那边的湖泊之中。一切仍旧如他们上次到访时的安静祥和,只顺着小路走了不一会儿,就看到了那座青玉祭坛。祭坛依然摆在原位,看起来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
他走过去,像之前一样把手掌放在青玉表面上,以自身辟邪气息感知并引导其中的灵力。按理说他此刻肉身复原,王辟邪的妖力运转无碍,再加上剑灵觉醒,力量更是远胜从前,哪怕是再细微的空间波动,也绝计逃不过他的捕获。但此刻不知为何,他连试了数次,祭坛内部传来的空间灵力依旧是杂乱无章,就像是有什么屏障在阻碍他的力量,不允许他接触到苦海幻境的一分一毫。
北洛眉头紧锁,无可奈何下决定冒一次险,索性将元神的一部分遁出进入祭坛内部,亲自去寻找空间乱流中的缝隙。他肉身刚复,元神与□□的融合尚稳固,这样做本来颇有风险,但想到那日巫炤急切愤怒的表情,为了能探到对他有用的信息,哪怕再危险自己也心甘情愿。
他以魂魄形态在祭坛内部游走,一边抵御空间混乱产生的风暴,一边努力搜寻蛛丝马迹。约莫过了一炷香时分,终于看到前方有了出口的光亮,便急忙赶了过去。哪知一探头,眼前见到的情景却和自己想像的大相径庭。只见四周巨石墙屋林立,天空黑沉如墨染,就连四周燃烧的火焰都不能照亮半分,凶煞之气与魔雾遍布,一时竟和魔域毫无分别。
这里是……西陵城?!北洛愕然四顾,忽然听到一个尖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缙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可真是太好了,巫炤呢?他居然没和你在一起,这可真是稀奇了。西陵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一点也不关心,真是奇哉怪也……诶不对,你这模样看起来似乎……”
“停停停!有话一件件说。”北洛皱眉打断那只盘旋的紫羽鸟儿,“我是通过空间通道无意中闯来的,巫炤现在不在人界,过些日子就回来了。你刚刚说西陵出了大事?究竟是什么事?”
鸤鸠望着他欲言又止,一向聒噪的它居然一反常态地悄声,而且看上去似乎充满了……畏惧?
“是、是有故人来……来找巫炤……”它战战兢兢地道,声音越来越低,连说完一整句话都要鼓足勇气,“他现在……就在这里。”
北洛皱起眉头:“故人?是以前巫之堂的吗?”难道是又有谁复活了?怀曦?侯翟?他一时想不出还有谁才称得上巫炤的故人,但若是和巫之血有关的人,鸤鸠又何必语焉不详呢?
“不、不是他们,是……”鸤鸠把鸟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刚要继续说下去,忽然被什么吓得翅膀一缩。
“他来了,你自己应付吧!”它慌慌张张喊出这句话,整只鸟竟滚成一只球逃之夭夭了。
北洛缓缓握住身后的剑柄,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右手上,戒备地看着包围过来的几具身影,对方的气息不禁令他大吃一惊。
居然是两个天魔……还有两个始祖魔?!这些高等魔是怎么来到人界的?
这几个魔虽将他围在中心,却并没有出手攻击,反而分列站在两边,微微躬身等待,看来是要迎接地位更高的来客。
“他山月明遥相望,故地云水已非乡。”对面阴影中悠悠传来一声叹息,“辛商说得对,这里的土地早就面目全非,哪里还有什么故乡呢?”
北洛的心不觉狂跳起来,遥远的记忆在提醒他,这个声音……他听过!
“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就连曾亲如骨肉的同族兄弟,或许有一天也会变得像陌生人一样可怕。”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现身,“你说是吗?辟邪王?”
北洛一瞬间连呼吸都要停止了,他难以置信地开口:“魔帝蚩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