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众人随张思佳一路入营,孟薇左右相视,见前后两军、左右二哨拱卫中帐,东西又开粮道门,列布规整颇具章法,心内不由暗道:“曦若这些年行伍历练看来也有心得。”
再细看又觉察出谬误:他依山布下二十里连营,过些时日东风大起,倘有一哨人马夤夜下山纵火烧林,无需身入军中,二十里连营顷刻间便要化作灰烬。
不多时来在中军,左首帐九龙黄绫盖顶、气度雍容,想是东洲天子所居,右首帐虽也华贵,然较左首大帐终究差了一筹。
左右亲兵见是张思佳,自颔首行礼请进帐中,但见当中帅案后置张虎头湛金交椅,椅后案上奉有令天子旗、令天子剑、令天子箭三物,东首挂着金装甲胄、赭黄御袍,再南架上置点钢枪、太阿剑、银装锏三样兵刃。
曦若自在西首地图前负手而观,待见孟薇一众入帐,忙将灯球放在帅案,自躬身施礼:“见过各位前辈、见过三师兄。”
待众人依次还礼,才听曦若挽着碧落右手道:“小师叔祖,遥想当初你我尚在宗内拆招演习,一晃已有十五六年不曾见过了!”
碧落笑道:“王爷只管唤我‘碧落’就是了,缘何还要以此相称?”
曦若道:“小师叔祖不也唤我‘王爷’?今日帐中俱是自家人,再唤‘王爷’岂非平白生分了?再者说来,当年我还未得平步青云,休说现下,便是将来成了一朝太祖,也不敢以帝王身份自居的。”
稍一顿又见他连拍后脑:“啊呀,瞧瞧我这脑子。各位前辈任意坐,容晚辈奉茶。”
他当初未入朝时,饮霜尚是襁褓婴儿,后因功从军征战沙场,也素来不曾相见,现今会面亦少不得一番嘘寒问暖。
不多时,便有亲兵捧了茶来,身后几人鱼贯入帐,众人凝目而望,原是萧仙儿、陈天旖几个。
孟薇一笑:“不曾想飞天剑宗门人竟来得齐了。不知尊师现在何处?”
话音方落,便见曦若面上颜色骤沉,余下几人皆由讪讪意味,心知飞天剑宗师徒之间生了芥蒂,当下自不言语,只管小口呷茶,又在舌下含了片茶叶默默品嚼。
她自是品茶的行家里手,只一小口便觉清香甘口鲜嫩醇烈,默然无声。
半晌才听曦若冷冷道:“他早非当年恩师,满腹皆是图求紫袍金带、贪墨奇珍珠玉,再不能推心置腹了。呵呵,如此人色不提也罢。”
孟薇偷目一扫飞天剑宗众门人,见他个个面露慨叹愁容,心知曦若此言属实,自不由暗道:“当年便知此人绝非闲云野鹤之辈,只是一时心软留了成事之法与他,现下与一班初心未望的门人形同水火,怕是日后要生不测,需得早作提防才是。”
曦若道:“孟大姑姑今番入营,明朝便可去见陛下了。我虽统领军务,不过任人之事尚需天子定夺。”
他虽如此言语,口气内却不存着半点敬重之意,仿若朝觐天子不过是走走过场,究竟委派何任,终是凭他心意也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