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太子只需不犯错,在朝中偶有建树, 便能稳住东宫之位,陛下将为太子肃清旧部,培养新臣,太子只要不是太过愚钝或窝囊,都能安稳无虞,但我朝这位太子不一样,若有朝一日他回京中,需要的不仅仅是温家这样的文臣世家,还有军中的支持方能站住脚跟。”
温阮说,“你以前说过,太子回不来京中。”
纪知遥叹气:“以前是以前,如今时局不一样了,三皇子已经废了,陛下想再树起一个皇子来与太子与温家抗衡,需要漫长的准备,这种时候,是太子归京的最好时机。这事儿既然连我都看得出来,你觉得你父兄会想不到?”
温阮点点头,纪知遥还是有脑子的,至少大体方向没有估错,朝政时局也看得很透彻。
只是纪知遥还是搞错了一件事,庞涛,他真不是温北川人。
给当朝太子在军中筹谋,瓜分他安陵君纪将军兵权的人,也真不是温北川,而是殷九野,太子本太。
殷九野听着纪知遥说了这一大堆,暗自琢磨着好像一直让大舅子背锅这事儿好像不太厚道。
于是殷九野开口道:“方才纪将军说,陛下想再树起一个与太子与温家抗衡的人需要漫长的准备,难道这庞涛就不能是陛下的人?为了给未来某位皇子找军中重将,作为依仗?”
纪知遥抬眼看他,“我往这边想过的,但庞涛是从温家出去的,我还是觉得,温北川的可能性更大。”
“以大公子之智,他会挑一个有如此明显破绽的人?”殷九野慢悠悠地说,“若换作是我,必会找一个来历清白的人培养,不让任何人抓住把柄。”
纪知遥眉头一皱,被殷九野说服了,颇以为然地说:“好像也有道理?”
殷九野:“……”
你这脑子的确不适合当玩弄权术的朝臣,只适合在战场上直来直往地杀敌。
“诶,阴九,你又不在朝堂,你怎么清楚这些事?”纪知遥双臂靠在桌上,好奇地看着殷九野。
“因为我聪明。”
“你是在说我蠢了?”
“你自己说的。”
“……”
殷九野好笑道:“我常年出入靖远侯府,大公子与侯爷他们说事时又不曾避着我,我如何就不能清楚朝堂之事了?假假说,我也是个门客,门客是干什么的?不就是替所忠之人分析局面,出谋划策?”
纪知遥没好气道:“你还知道你是个门客啊,这不清楚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天潢贵胄呢,什么人都敢打,那三皇子恨你是恨入骨了。”
“恨呗,有本事他打我啊。”
“……”
温阮听得低头忍笑,阿九这张嘴啊。
纪知遥看了看殷九野,又看看温阮,有点酸的说,“你就不好奇他这张面具之下是什么样子?要是个丑八怪呢?”
“我看过了,挺好看的。”温阮认真地说道。
“好看还挡着个脸,见不得光啊?”
“因为太好看了,所以我不让他把面具拿下来。”温阮继续认真地说,“若叫旁的姑娘瞧了去,心中欢喜,那我不得头疼死了?”
纪知遥,是真的酸啊。
殷九野就美滋滋,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纪知遥沉叹一声气,有点涩有点遗憾地看着温阮:“也许一开始,是我不该推开你。”
殷九野手指敲着桌子,不满地表示:“诶诶诶,我还坐这儿呢。”
“我没当你是死人。”纪知遥白了他一眼,“我表示个后悔还不行啊?”
“安陵君无需后悔,我与你本就不合适。”温阮难得的没有调侃纪知遥,笑说道,“以前的我,莽撞无知,明知不可为而强求,不适合你。现在的我牙尖嘴利,气量还小,你不适合我。我与你并非错过,而是幸得上天开眼,没有将你我二人绑于一处,这是幸事。”
这番话说得委婉,但已是极为明白,温阮明明白白地告诉纪知遥,他们不可能,没戏,别瞎想了。
穿书一线牵,咱们没有缘。
纪知遥低头默了半晌,说,“那咱两能算是朋友吗?”
“你要听实话么?”
“……”
“安陵君请回吧,你不缺朋友,我也不需要很多朋友,知己三两个,便是足矣。”
纪知遥很是利落地起身走了,只是背影瞧上去有些落寞。
殷九野凑到温阮身边,看着纪知遥的背影轻声说:“我怎么感觉他挺失落的?”
“因为他没有朋友啊。”温阮笑道。
“你为什么连朋友都不肯跟他做?怕我生气啊?”
“一来呢,如果一个人喜欢你,而你不喜欢他,就最好什么关系也不要有,所谓朋友,应该是平等的关系,假如其中一方付出的心思更多,而另一方不能回应,就算是仗着他的喜欢,肆意享受,变相地让人当备胎,有些糟蹋人了。”
“二来呢?”
“二来,怕你生气。”温阮笑道。
殷九野揽着温阮靠在臂湾中,笑得一脸满足。
温阮并不享受万千人宠爱,也不想要备胎成群的虚荣,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要半点暧昧,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不留中间的爱日未日地带。
那是对自我的贬低,更是对他人的不尊重。
只有破车才需要很多备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