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之时,正看到一头黑熊扑向姜姑娘,眼见姜姑娘就要命丧熊口,是顾二姑娘跳出来挡了一下。”秋锦西怕顾平宁着急,又急急忙忙补充道,“顾二姑娘武艺好,并没有受伤。那姜姑娘看着娇滴滴的,身手竟也不差。我当时想上前帮忙,是顾二姑娘提醒我赶紧出来找人帮忙。”
“这么说的话,现在是姜阮和阿玉一起在抵抗那黑熊?”
“是。”
顾平宁问了这一句后就没再开口,只是不停地用手指无规律地敲击轮椅扶手。
胡瑾带着侍卫已进去不少时间,林中不断有参加围猎的贵女出来,只是久久不见顾平玉和姜阮。
顾平宁近来已经少有这般心浮气躁的时候。
她知道自家妹妹骑射武艺出众,又是在战场上真枪实战历练出来的。可现在一头原不该在这猎场出现的黑熊,再加上一个有前科又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姜阮,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就在顾平宁快要维持不住脸上冷静的表情时,顾平玉终于被胡瑾和姜阮一左一右扶着从林中出来。
顾平玉青色的骑装上全是大滩大滩的血迹,远远瞧去触目惊心。
顾平宁只觉得心脏都停跳了一瞬,急急忙忙迎上去,连声音都不稳了:“阿玉你怎么样?伤着哪了快让我看看!”
“阿姐别担心,只是熊血,不是我的血。”顾平玉还有心思咧着嘴笑,“我可是没有辜负阿姐的期望,猎了一个大家伙回来呢。”
都已经是这幅狼狈的模样了,还敢用这般邀功的语气嬉笑,顾平宁心下无奈,只是还没开口就听到胡瑾焦急道:“县主,顾二姑娘后肩被熊爪伤着了,流了不少血,怕是伤的不轻。”
顾平宁原本见妹妹还有心思调笑,刚刚松了一口气,此刻闻言心又瞬间紧张起来。
见顾平玉还敢转头去瞪说话的胡瑾,顾平宁简直要被气笑,一边查看伤势一边心疼道:“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但现在还是先把伤口处的衣料除去,免得伤口和布料结了痂更受痛楚。”
跟过来秋锦西弱弱举手道:“我懂些医术,我来吧。”
顾平玉败在自家姐姐担忧的目光中,乖乖跟着秋锦西去了营帐。
倒是顾平宁走前看了默不吭声的姜阮一眼,见人低着头仿佛被惊吓到的模样,又想到阿玉肩上血淋淋的伤痕,头一回没忍住心中闷气冷言道:“姜姑娘最好别让我查出今日之事是你动的手脚!”
言罢也没去看姜阮的脸色,自己推着轮椅进了营帐。
秋锦西手脚利落,一边拿剪子去剪顾平玉肩上被血浸透的衣料,一边轻声道:“这伤口不浅,会有些疼,你忍着点。”
顾平玉咬着牙没出声,除了额头上的冷汗,没露出一点痛楚的表情。
见到这一幕的顾平宁忍不住担忧自家妹妹,不会也像自己这般失了痛觉吧?
顾平宁心中念头划转,没想到顾平玉见顾平宁进来脸色大变,不顾还在流血的后肩,急急忙忙去拿一旁的披风披上,动作之急切差点划到秋锦西手上的剪子。
这险些又被伤到的模样看得顾平宁心惊,推着轮椅上前去解披风,冷着脸低声喝道:“阿玉你闹什么!肩膀不想要了!”
顾平玉拽着披风不肯松手,见顾平宁真动了气,才讪讪道:“阿姐你怎么进来了?我真的无事,这儿血腥味重,阿姐还是先出去吧。”
顾平宁不知她闹什么别扭,见人遮遮掩掩不顾伤口的模样,懒得再说,直接从秋锦西接过剪刀:“阿玉这是想我替你处理伤口?不过我手下可能没个轻重。”
这话听的让顾平玉连连摇头,只能背对着转过身去,不情不愿地解下披风道:“还是请秋姑娘来吧。”
顾平宁将剪刀重新递过去,见自家妹妹还时不时地偷瞄自个儿,一边转过轮椅靠近,一边无奈不解道:“阿玉这是怎么……”
话说到一半顾平宁就愣住了。
与她一般模样的,还有刚刚拿剪子剪开顾平玉后背衣料的秋锦西。
只见一条狭长的疤痕贯穿了顾平玉整个后背,从右肩起始,一直延伸到左腰。
是刀伤,又深又狠的一道刀伤。
顾平玉皮肤白,后背又常年不见阳光,更是白的如同羊脂玉一般。而这条足有一臂长的疤痕就像是美玉上的裂痕,毁了一件稀世珍宝,让人触目惊心,又让人心生不忍。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顾平宁只觉得声音干涩的差点说不出话来,她抬眼去看还挣扎着试图遮掩的顾平玉,“你怎么从未告诉过我?”
这样可怖的伤痕,足可见当初顾平玉伤的有多重,必定是累及性命,可她竟是一无所知。
她的孪生亲妹妹啊,命垂一线的时候她在做什么?是赏花品酒,还是翻书闲睡?
顾平玉就是怕自家姐姐露出这般红了眼梢的模样,才联合家里人死死瞒着这事。现下眼见实在遮掩不过去,只能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说道:“是去年的事情了,阿姐别看我受了一点小伤,我可是取了蛮国将军的一条性命呢!”
是了,顾家的明珠便是由那一战成名。
当年年仅十五岁的顾平玉领一小队奇袭,于大军之中射杀了敌军的右将军,自此名动三军,传出虎父无犬女的美谈。
但当时顾平宁听到消息时有多欣喜和自豪,现在看到这条要命的疤痕就有多心疼。
她们家恣意明艳的阿玉啊,不该是像现在这样惨白着脸神色虚弱,如同一块碎有裂痕的美玉。她应该永远笑容明亮,神采飞扬,就像真正的明珠那般,永远熠熠生辉。
胡瑾看到这伤痕也被惊到,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加快动作替顾平宁包扎好,又将披风替她系好,便匆匆退出营帐,将这地方留给这对姐妹俩。
许是顾平宁此刻的脸色实在太过难看,顾平玉也忍不住收了轻笑的语调,低声道:“阿姐别这样,行军作战哪有不受伤的,我都已经好了,真的没事了,你别担心了。”
“你这肩头还滴着血,哪里没事了?”顾平宁拿帕子替妹妹擦去额头的冷汗,终于收敛了纷繁的情绪,转而问道,“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原本存了什么念头,又出了什么岔子?”
“我原本就是想吓唬吓唬姜阮。我知道这林中有一头野猪,于是撒了些东西在姜阮身上。姜阮颇有些功夫,我又一直跟在她身后,出不了什么大事。”顾平玉也觉得这事古怪,颇为不解道,“这猎场中不该有熊的,还是如此凶悍的黑熊。我当时跟在姜阮身后,就见那熊直直扑向她……”
顾平玉说到这不好意思地去看顾平宁:“我知姜阮曾害过阿姐,可当时情况紧急,我还没多想呢,人就、就已经冲出去了……”
结果弄到最后姜阮毫发无伤,倒是她被熊挠了一爪子,害的阿姐如此忧心,简直让她不知道如何吐槽自个儿。她原本是想替阿姐出气的。
顾平宁伸手替顾平玉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眉眼温柔轻笑着道:“我知道,你若能眼睁睁看着她命丧熊口,也就不像是我们家的阿玉了。”
“只不过你受伤,可是姜阮从中动了什么手脚?”
“其余的我不知,但击杀黑熊的时候她出了不少力,若非她身手不错又一直牵制黑熊,我只怕是不止受这点伤。”
顾平宁又问了两句,见顾平玉除了失血脸色苍白,竟没露出一点痛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