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柔双眼通红,颤着手指向秦川,声嘶力竭道:“你到底有没有为咱们母子想过,咱们现在是客居,你知道什么叫做客居吗?就是随时都有可能搬出去,可是我们有什么?你那个爹早早的死了,什么都没有留给我们,要不是我厚着脸皮留在娘家,我们早就流落街头了。要是你能娶了你表妹,一切就不一样了,你舅舅舅母那么疼爱她,你们成婚以后我们还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有你舅舅看着,你的仕途也会很顺利,咱们什么都有了,难道不好吗?”
秦川望着自己的母亲,说:“母亲是想娶表妹,还是只想要表妹的财产?”
“啪”的一声,程柔一巴掌打到了秦川的脸上,程柔自己都愣了,后来又赶紧去摸秦川的脸,哭着道:“疼不疼?娘错了,娘不该打你的……”程柔的丈夫死后,秦川就成了他唯一的指望,平日里也是疼的不行,此时也是怒极了才打的,刚打完秦川还没怎么样,程柔自己先受不住了。
秦川仍旧面无表情,说道:“是儿子没用,不能让娘亲过上好日子,儿子会好好读书的,只是表妹这事实在不行,娘亲还是死了心吧。”说完就走了,留下程柔和秦瑶两人。
程柔哭的不行,秦瑶一边给母亲擦泪,一边说道:“哥哥不同意怎么办啊?”
程柔将眼泪擦干,眼睛坚定,狠狠地说:“由不得他不同意。”
这天林氏正陪着程萱一起用饭,这几日程萱精神已好了很多,起码每天肯好好吃饭了,林氏每天都过来陪着她,唯恐她一时想不开,再出个意外。
母女俩用完饭正在说话,丫鬟进来禀告说姑太太又来了。程萱皱起眉头,很是不耐烦,林氏也觉得烦人的紧,这几日姑太太总是过来,动不动就提起秦川,打的什么主意他们一清二楚。程萱直接对丫鬟说道:”就说我睡下了,让姑太太改日再来。”丫鬟便去了。
林氏看着程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你姑姑这个人不好相处,可是秦川却是个好孩子,为人忠厚,读书上还很有天分,明年春闱也是要下场的,你看……”
林氏看着程萱的神色,小心翼翼得问出这番话。她也知道,自那件事之后,自家女儿想要嫁到高门大户并不容易,与其嫁到一些虚架子的家里,还不如在亲戚里找,起码自家也放心,她晚上躺在床上也一一想过适龄的孩子们,觉得也就秦川和自己娘家的林枫还合适一些,只是也要先问问女儿的心意。
程萱头也不抬,语气冷漠道:“娘,秦川表哥很好,可我不喜欢他。”
林氏叹口气,继续说道:“你外祖家的林枫年纪虽比你小一些,但是……”
“娘,我累了,想睡了”,程萱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林氏在后面看着,只觉得心如刀绞。
程侯爷的书房这边,程景正跟父亲说起沈清:
“真是想不到,我那小厮一到洛阳城就找人打听沈清,结果连八十岁的老婆婆都认识他这个人,都不用小厮问什么,人家就叭叭的说开了。这个沈清早年丧母,父亲是个教书先生,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家里人口是真简单,至于人品嘛,爹你都不知道”,程景眉飞色舞道:“当地人都说沈清是个大大的好人,不仅人好,脑袋还灵光,当地不少士绅都想把自己女儿嫁给他的,连知县大人都有这个意思,只是他没同意。还有呢,沈清三年前秋闱就取得了很好的名次,只是不知为什么,中间等了三年,直到今年才来京城。”
程侯爷一直认真听着,此时问道:“还有吗?”
程景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说道:“肯定还有啊,我手下的小厮可都是我精心□□的。”程景说完就一脸神秘的问程侯爷:“爹,你知道为什么当地人都说沈清是个大好人吗?”
程侯爷还是肃着一张脸,问:“为什么啊?”
程景说道:“我还以为沈清是个穷人呢,这回一调查才知道人家是个大户呢。沈清十六岁的时候,研究出了一种花笺的做法,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做出来的花笺上面印着牡丹花的花瓣儿,靠近闻还有一种淡淡的牡丹香,沈清在当地找了很多妇人做这个,然后再卖出去,很多官家小姐就喜欢这个的,他还给这花笺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洛锦,京城也有铺子在卖呢,妇人们因此赚了钱,所以都夸沈清呢。”
“还有”,程景一脸兴奋:“听说洛阳本来有两户大商家,生意上斗的很厉害的那种,本来势均力敌的,后来其中一家找上了沈清,沈清也不知给他说了什么,他的生意就开始蒸蒸日上起来,压的另一家喘不过气,都快顶不住了,不过沈清不是白说的,他每说一次,那户商家就给沈清十两银子,沈清还给起了个名,叫什么咨询费。”程景眼睛睁的大大的,拿手比划着:“爹,十两啊,上下嘴唇一碰就挣了。”
程侯爷看着自家儿子的蠢样,真像一脚把他蹬出去。
”听说这次沈清上京赶考,那户商家还要免费给沈清提供住宿呢,不过沈清拒绝了,倒挺有读书人的风骨。”
程侯爷暗暗地想:人家这是不想平白受人情,现在收下了,以后就得还,到时候还的就不止一坐宅子那么简单了。
“总之,我觉得沈清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程景做了最后总结,然后问道:“爹你要不要见见他?”
程侯爷已站起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去再看看他,若是觉得真好,就带回府让我见见吧。”
第4章
这天沈清正在和张继下棋,顺便听一下京城新一波的新闻,当听到宁国公府的小姐被当街羞辱之后,沈清觉得这镇北侯府的报复还真是又快又暴力啊,宁国侯府是躲在背后陷害,而镇北侯府就直接明面上回击,真可谓是“光明正大”,这位镇北侯也是一位狂人啊。
沈清正想着,就听到门口有喧哗之声,紧接着就看到那位前不久才见过的镇北侯世子程景带着一群下人声势浩大的进来了,程景一人在前,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在那摇来摇去,甚是骚包,而后面的小厮们则拿着很多东西,有布料、食盒、笔墨纸砚等,还有一个很长的盒子,像是装画的。
程景走到沈清面前,抱拳道:“沈兄可还记得我?”
沈清回一礼:“程世子。”
沈清今天穿着一身银灰色长袍,发髻上插着一根木簪,身材虽消瘦却并不单薄,面容俊朗,看人时眼光清澈坦荡,他就在这小小的庭院中站着,就让人觉得气度超然。程景不禁想,这样的人配我妹妹也算可以了。
程景招呼小厮将东西放下,说道:“前段时间受了沈兄大恩未能好好感谢,今日特来拜访,这都是些小东西,还请沈兄收下。”
沈清说道:“程世子太客气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对沈公子是小事,对我府上却是大大的恩情”,程景难得一脸正色,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说:“对了,我这还有一样东西想让沈兄品鉴品鉴。”
程景让小厮把那个长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幅画。画展开以后,上面是一副田间耕作图,只见烈日之下,庄稼人正挥汗如雨地在农田里劳作,脸上满是焦急和疲乏。这幅画画技出神入化,惟妙惟肖,连农人脸上的皱纹和汗珠都看得一清二楚,能让观画之人立即体会到农人的辛苦。旁边的张继不禁感叹道:“真是精妙啊。”
程景脸上很是得意,问沈清:“沈兄可识得这画?”
沈清脸上仍是淡淡,说道:“是《浮生》吧?”
程景脸上呈现一丝意外,张继则是长大了嘴巴,震惊道:“这就是《浮生》?是刘至远刘老先生的《浮生》?”
不怪张继震惊,刘至远老先生是当代有名的大家,一生都在做学问,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座下弟子无不是博学多才之人,如今的礼部尚书季恩季大人就是其弟子,读书人都对刘大家推崇至极,若是谁得了刘大家的青睐和赞赏,在士子间的地位和名望会立马上升一大截,由此可见刘大家的影响力。而这幅《浮生》据说是有一年豫地糟了旱灾,方圆百里颗粒无收,朝廷有心赈灾却银钱不够,刘大家一时感慨,作下此画,名士商贾看过后都纷纷捐款,朝廷才得以度过此难,最后刘大家将此画卖出,得到的银钱也捐给了朝廷,从此以后声名更加远播。
张继以前只听说过这幅画,但却没有见过,这也正常,像他们这种寒门子弟,一些东西可能一生也无缘得见,而同为寒门的沈清怎么会认得呢?张继震惊之余也有些疑惑。
程景便问出了这个问题:“沈兄以前见过这幅画?”
沈清回答:“有缘见过。”
程景见沈清无意多说,他自己也不是个愣小子,便不再追问,换了一个话题说:“此画我本有意送给沈兄,只是这年头假画太多,我也不知道我手中的这幅是真是假,沈兄可能辨的出?”
沈清这下子明白了,这哪是来谢他的啊,这明明是来试探他的,沈清心里哼哼几声,觉得这可能是个好兆头啊,那自己就得装一装了。
沈清仍是一副淡然样,听到程景要把画送给他时不见欣喜,听到程景让他辨真假时也不见慌张,真正表现出了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超脱姿态,张继和程景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眼前之人真是一派好风华,沈清自己也觉得最近这装x功力越发精进了。
程景还在感叹呢,就听到沈清慢慢地吐出两个字:“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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