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翼而飞(1 / 2)

梅雪衣的肩膀被卫今朝捏得生疼。

即便是最动情的那一刻,他抓紧她,也不会用上这么大的力气。

金陵小世姬已被拖走了好一会儿,他仍然没有松开她。

梅雪衣感觉有点不对,她小心地抬起眼睛,发现他喘得厉害,幽黑的眼珠旁边溢出了一道道细细的血丝。

他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无端让人感到阴森。

“陛下?”她抬起手,抚了抚他的心口。

他终于动了动眼皮,眸光依旧沉沉地盯着她,薄唇一动,嘶哑地开口:“王后贤良淑德,莫不是想劝我纳赵润如为妃,缓解两国之间的关系?”

梅雪衣:“……”

这昏君是真的眼瞎。她血衣天魔和贤良淑德这四个字能沾上半点边吗?劝他睡别的女人?他未免想得太美。

唇刚一动,他那冰冷的手指便摁了上来,禁止她说话。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继续说道:“如此,王后便能找到机会跟沈世子离开?”

梅雪衣:“……”

沈修竹,又是沈修竹!这昏君真是病得不轻!

有朝一日她恢复实力,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定是捶这疯子的头,直到把他捶到正常为止。

不过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只能忍气吞声,把他狠狠摁进金丝软榻里,腰一拧,坐到他的身上。

她憋着火气,凶狠地拽他的腰封。

卫今朝:“……你在做什么?”

“谋杀亲夫!”拽了几下没能拽开他的束带,她发狠地垂下头去,用牙齿咬住那锦布撕扯,“让你死在床上,我好随沈修竹私奔啊!”

卫今朝:“……”

他像见鬼一样盯着她,盯了一会儿,咳嗽着笑出了声。

他捉住她,翻身把她掀进了金丝榻里面,囚在双臂之间。

他盯着她,发着狠笑:“梅雪衣……梅雪衣!”

“卫今朝。”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大名,“我不喜欢沈修竹,更不会跟他走。”

他死死盯着她,好像要用目光剖开她的画皮,剥出她的真心。

他忽然问:“那我呢?喜欢我吗。”

梅雪衣呼吸微滞,眸光晃了晃。

两个人距离太近,视线相接,他那幽黑的目光仿佛能望穿她的眼底,让所有心思无处遁形。病态的深情如山如海,太沉,压迫着她,让她一时无法轻松地开口说出虚假的甜言蜜语。

她的片刻迟疑落在了他的眼中,他勾了勾唇:“没关系。孤不介意。”

他翻身起来,坐在金丝软榻旁边,收敛着气势。

梅雪衣感到心底空荡荡的地方落进了一枚小石子,有一点细微的坠痛。

她坐起来,轻轻把双臂从他腰侧环过去,拥住他。

他拿开了她的手:“不必勉强。孤不急。”

都称孤道寡了还说不急。

他缓缓扬起了下颌,声音平静:“若选择跟他走,那你会死。孤……迫不及待想要杀死你,没有说笑。”

她能感觉到他在压抑着翻腾的情绪。

他在折磨他自己。

梅雪衣叹了口气,把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后心。

“只要不离开你,你就会护我平安,对吗?”她轻声细语。

他的身体闷闷颤了下,低沉坚定的声音贴着她响起:“对。”

好吧,有这句话她就放心了。在这昏君身边,吃的是珍馐美味,穿的是绫罗鲛缎,行军路上还能每日泡鲜花浴,想要天材地宝大可以向他开口……离开他?她是疯了还是病了?

若说那床笫之事,他这张脸好看得叫人眼晕,放在从前恐怕是会被她抢回天魔宫的。也不好说到底是谁占谁便宜。

总之,只要她对他没有动心,不去深想自己并不是他心中的‘梅雪衣’,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动心么?呵,血衣天魔只不过是见色起意而已。

她再一次把双臂环过去,搂住他劲瘦的腰。

正待说话,外头忽然传来了匆促的脚步声,一名近侍在得到许可之后,垂首上前禀道:“沈副将求见陛下。”

卫今朝低低地笑了起来。

“这个沈修竹!让他进来。”

梅雪衣依旧搂着他,他轻轻拽了下她的胳膊,没拽动。

他侧过小半幅俊脸:“王后,沈修竹要进来了。”

她一动不动,懒声道:“怎么,昏君还要顾忌在臣子面前的形象吗?”

他哑笑出声,不再管她,任她像一条无骨藤蔓挂在身上。

在沈修竹踏入辇车之前,梅雪衣还是松了手,一本正经地坐在昏君的身旁。

“陛下!”沈修竹满面急切,“金陵小世姬杀不得啊!臣愿以死相谏,求陛下收回成命!”

看着他这副模样,梅雪衣不禁想起了卫今朝对沈氏一门的评价——忠臣良将。

其实她也知道杀死赵润如实属不智。当然和昏君也不好谈什么智不智。

如果赵润如死了,那么从今往后,再也无人会选择与卫国谈判,任何人举旗造反,都是师出有名。

就算不谈将来只说现在,眼下若是杀了求和使者,那么金陵国再无退路,只能倾力一战——卫今朝打的是快准狠,深入敌国腹地,补给断绝,若金陵不惜一切代价,用血肉把这支卫国军队拖进泥沼的话,卫军早晚是个全军覆没的结果。

梅雪衣托腮看着昏君。

他微眯着眼睛,目光深邃难测:“赵润如必须死。”

沈修竹疾疾把局势分析了一遍,他心急如焚,额头上密密麻麻爬满了晶亮的小汗珠。

“你说的这些,孤都知道。”卫今朝转了转黑玉扳指,垂眸哑声道,“可是孤说,她必须死。”

一字一顿。

“陛下!”沈修竹重重叩首,“三思啊陛下!家父若在此地,定也会以死相谏啊陛下!”

卫今朝用一根瘦长的手指点着额角,声线平平缓缓:“孤令定国公死守契殊边境,他若敢离开一步,孤便会取他人头——没他死谏的份。”

沈修竹:“……”

他忧心如焚,视线一转,落到了梅雪衣的身上。

她正在一脸无所谓地吃浆果。

“王后!劝劝陛下啊!”沈修竹咬牙道。

梅雪衣抬头,漫不经心:“沈世子说得很有道理,照理说,金陵小世姬的确不应该杀。可是陛下是因为她冒犯了我而降罪于她,我若说情,岂不是令陛下寒心?在我心中,没有什么能比陛下开心更重要。”

两个男人的目光微微错愕,都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卫今朝的唇角勾起几不可见的弧度,然后迅速抹平。

他点点头,动了动手指:“既然王后也为她说情……如此,便留个全尸。重喜,把鸠酒交给沈世子,由沈世子来送她上路。”

近侍重喜躬身上前,托盘上盛着一只精致的玉杯。

沈修竹长眸微张,难以置信地看向卫今朝。

昏君眸色幽邃,居高临下,凝视他的眼睛:“沈世子若执意死谏,便自饮了罢。”

嗓音低沉沙哑,气势沉沉,没有恶意没有怒气,只有对生杀予夺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