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眉(1 / 2)

宋宜之家学渊源,自小无论是诗文还是作画,从来都是笔翰如流。遇上陈锦墨,大约是他这一生难得的瓶颈。

纸上的人物与现实总归是有些区别的,初上手或浓或淡都不会好看,更何况还有些心理因素在。他身为内侍,给公主画眉多少有些不合礼数。

这已经是第二回了,陈锦墨照了照镜子,虽然还是有些怪却比她自己画的好看许多。

果然画画好的人,化妆都比她学的快。

“比上一次好很多了,再来。”

说罢,又闭眼仰头,由着他来。宋宜之觉得,摊上这么个公主,有必要去学学静心咒了。

第三回,陈锦墨很满意,再稍微装饰了一番。便唤了别的宫女进来给自己梳头,虽然最后还是得请别人来,陈锦墨心情却格外好了些,像偷了腥的猫。

换好衣服,宋宜之已经在门外候了许久。

陈锦墨兴奋地跑到他跟前转了一圈,问他:“好看吗?”

宋宜之浅笑着凝眸认真观察片刻,郑重地回答:“好看。”

于是,陈锦墨红了脸,奔去找淑妃了。

立秋节气,皇帝一大早便去西郊祭祀,回来的晚些。他们也是在席上等了许久,人才到的。

今日陈锦墨一打扮,席间已经有许多人夸了。陈锦墨一一谢过,却也不再脸红。只是宴中太子过来敬酒时,路过陈锦墨处,停下来打趣了一阵。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许久没见二妹妹这般打扮了。”

张着嘴,菜夹起来刚要送进去,睁大眼睛看着走近的太子,微叹了口气,只能放弃到嘴的美食站起来与他攀谈。如此境遇今日算是遇了几回了,几乎都是吃东西的时候,左邻右舍坐着的人就与她说话。开席至此,肚子压根没填饱。

饭桌上的学问很多,陈锦墨不敢乱说。不过兄妹间的调侃,她还是能应对的,于是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颇有遗憾道:“这天都黑了,也瞧不见太阳从哪出。改明儿再从西边出的时候,大哥一定得告诉我,我也见见世面。”

太子失笑:“你这丫头,对了,原先瞧见你身边有个叫红玉的宫女,怎么最近总不见你带着她?”

听他提起红玉,陈锦墨心中便警铃大作,只能笑着敷衍:“宫女总有休息的时候,毕竟身份悬殊大哥莫再提她了,回头被她知道得吓死。”

不知太子听懂了没,倒也没再提红玉,而是起哄让陈锦墨陪着他饮一杯。

太子劝酒,陈锦墨不敢拂了面子,便饮了一杯。接着太子这个妹控便走下去哄别的妹妹了。

终于把人哄走,陈锦墨这才松了口气,穿进书里这么久,多少对身边的人都有了些感情。面对由两三个字变成的活生生的人,知道他们的结局,却也总想帮着避开。

小说里,红玉只是一个安安分分对公主好的宫女,做着一个小角色。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小角色,惹了太子的注意。太子很好,是一个好哥哥,也是一个仁慈的储君。可偏偏不是一个良人。

对红玉起了兴趣,便光明正大的向女主讨。可一个乞儿出身的宫女,皇后怎会答应她入东宫,却不好明着拒绝儿子。倒是引出来三皇子,非要与太子争这个宫女。

最后,皇后的推波助澜下,三皇子赢了。女主也极为甘愿的将红玉送出。这样一个女孩便被草草决定了一生。

可笑的是红玉早在宫外有了心上人。而三皇子抢她却只是因为一时的好胜心,她就要为了这好胜心被关在王府里当一辈子不得宠的侍妾,与心上人生离。

这一切的起因却都是因为太子的一时兴起,陈锦墨护犊子的性格不能容许这事发生。所以从第一次去马场后,便不再让红玉跟着。避免她与太子一切接触,怎么如今还是惹了太子。

但愿他只是一提,别哪天真的当众向她讨红玉。

白日的好心情不再,陈锦墨有些头疼烦闷起来,便多饮了几杯。她却忘了,无论是原主,还是她自己,都不是酒量好的料。

离宴时酒劲还没上来,只是走路有些发飘。今日淑妃又被皇帝召去侍寝,这回是被召走的。所以回去的路上,就陈锦墨这一队人。

她带的人不多,也就宋宜之和几个不太熟的宫女。

宋宜之在前面提灯照路,她在后面由宫女扶着。许是难得能接近公主,那宫女一直在她耳边拍马屁。

“淑妃娘娘如今重获盛宠,怕是下一个贵妃就是咱们娘娘的了。”

这话在陈锦墨听来就是实打实的捧杀,要被别人听见了,还不知怎么揣测淑妃呢。

明明淑妃是最不争的,宁妃被贬那会儿,陈泰就问过她可愿升贵妃,被她委婉拒了。都这样了还免不了宫中纷争。可见有人的地方,嘴就闲不了。没完没了的勾心斗角,都是从这些细枝末节开始的。

“这话不准再说,娘娘什么位分是帝后管的。小心给娘娘惹是非。”

那宫女没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忙认错不语。

只是陈锦墨酒劲上来了,便推开她,自己往前蹒跚走着。想去扶宋宜之,却觉得这人永远离她远远的。直到进了馨芳殿都没能碰到那人的衣袖。

院子里有个秋千架,醉意让她忘了对秋千的恐惧,想走过去坐下。并且神经质的回头指着众人,不让他们跟上来。

知道她在耍酒疯,宋宜之让其他人下去休息。等人散去了,才提灯靠近陈锦墨坐着的秋千。倒没被她喝止就到了近前。

醉酒的陈锦墨很大胆,脱了鞋屡次想腾空横坐在秋千上。可惜秋千在晃,一直没能成功。直到宋宜之给她撑住了秋千。

带着醉意的眸子抬起,对上了宋宜之的。没多久便撤了回来,耸拉着脑袋靠在秋千绳索上。

防止她掉下来,宋宜之只能放下灯笼,一手撑秋千一手扶着她。

“公主早些回屋休息吧。”

低垂的脑袋上微微摇了摇,也不抬头仍旧垂在那:“不要,这儿凉快。”

秋千悬空,陈锦墨却没有一丝的不安。就这么悬着的脑子想起了巫蛊娃娃:“宋宜之,你是不是不信我?”

宋宜之一愣,不知她这话是何意。

“巫蛊之事你不直接与我说明,拿兵书的事激我去找。不就是不信我吗?要么不信我的人品,要么不信我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