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2 / 2)

自以为是的慕容彦超完全低估了郭威的决心和头脑。后汉军还没走出开封地界,郭威已到达澶州城下。守将李洪义不敢抵抗,马上打开城门。郭威兵不血刃拿下了这个黄河北岸的战略要点。听到郭威已夺下澶州,侯益、吴虔裕斗志顿失,带着兵仓惶逃回开封。

郭威全军不做休整,又疾奔滑州(今河南省滑县)。郭威的战略很清楚:直捣汴京。他要趁后汉大军尚未集结完毕之前一拳打到刘承祐面前,把这个卑鄙的对手瞬间放倒。

两天之后,郭威率军到达滑州。守将宋延渥出城投降。在滑州,郭威取出仓库中所有的财物,全部分给军中将士。全军一片欢腾。在他们看来,以皇帝刘承祐为代表的朝廷已经成为卑鄙残忍的代名词,只有跟着郭威,以后才有好日子过。为了让士兵们加深这样的认识,大将王峻代表郭威站出来宣布:“等攻克了京城,准许大家抢劫十天!”又是一阵欢腾雀跃。全军士气高涨到了极点。鼓舞完了士气,郭威的军队继续向南推进。第二天,郭威到达封丘(今河南省封丘县),距离开封只有百余里。

当郭威全军享受着叛乱的狂欢之时,刘承祐却陷入到极度惊恐中。仅仅四天时间,郭威风驰电掣般从邺都打到了封丘,这一路上,那些表面上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军头们纷纷倒戈,郭威的复仇之路变成了接受沿途军民夹道欢迎的荣耀行军。

关键时刻,慕容彦超又站了出来。他拍着胸脯对刘承祐说:“陛下何须惊慌!在我看来,郭威的军队不过足下小虫,我跺跺脚就可以把他们碾成齑粉。明日,我亲自带军出战,必为陛下活捉郭贼!”看到慕容彦超自信满满的样子,刘承祐苍白的脸上总算又有了点血色。

刘承祐决定把宝全部压在看起来确实有两把刷子的慕容彦超身上。他把自己的所有禁军都交给慕容彦超指挥,让他统兵出城,与郭威决一死战。慕容彦超欣喜若狂。如果这一战胜了,他将成为后汉王朝的救国功臣,一举跃上权力和荣耀的巅峰。雄心万丈的慕容彦超决心演好他人生中最光彩夺目的这场大戏。

于是,大战之前,慕容彦超考虑的并不是如何破敌,而是如何令这场演出更加震撼。想了半天,慕容彦超决定请皇帝亲自出马。慕容彦超对刘承祐说:“有我在,即使一百个郭威,也可捉来!明日若无事,恭请陛下出城观看臣下如何破贼!到时候,我都不必同他们交战,只须大喝几声,便可吓跑那些乱兵贼子!”

年轻的皇帝被慕容彦超的大话鼓动得热血澎湃。李太后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她劝儿子说:“郭威毕竟是我家的旧臣,如果不是生死攸关,哪里会弄到这个地步!陛下应该按兵不动,坚守城池,同时飞传诏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不定能让郭威回心转意,免除一场刀兵。”刘承祐听了,哈哈大笑。在他看来,太后这是纯粹的妇人之见。杀了郭威全家,这是血海深仇,哪可能就凭三言两语就能化解?这场对决,只能有一个生存者。刘承祐相信,那一定是自己。

冬日照耀的原野,寒霜尚未褪尽。两支大军,一南一北,慢慢逼近。郭威冷冷地看着对面军阵中若隐若现的那顶杏黄伞盖。杀亲仇人在就眼前,但他却必须暂时按捺心中的怒火。这一路南下,他最担心的并不是自己兵败,他考虑得更加深远。自契丹人南侵以来,中原遭受到巨大的创伤。刘知远好不容易在残破的中原建立起一个像样的王朝,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起兵而让中原再度陷入四分五裂的乱局。如果那样,辽军势必乘机南下,大江南北将再现腥风血雨。他已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不能把矛头直接对准后汉皇帝,他要做的,只是“清君侧”。既要绝地反击,又要维持这个王朝的完整,郭威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不亚于在鸡蛋上舞蹈。稍有不慎,就将万劫不复。

郭威深深地吸了口气,用浑厚的声音大喝道:“我们到这里,是诛讨皇帝身边的乱臣贼子,不是与天子对抗,千万不能先动手!”焦躁不安的军阵安静了。既然统帅发话,那些急于攻入开封尽情劫掠的士兵们不得不按捺住急切的情绪。

两军对阵,老油条慕容彦超一眼就看出了对手的不凡实力。郭威、王峻、郭崇威、曹威,个个都是威震中原的名将,而他们手下那支雄兵,更转战河东、河中、河朔,血战无数,历经磨砺。这样的对手,怎么可能大喝两声,便可令其倒下?冷汗浸透了慕容彦超紧握缰绳的手。在皇帝面前,他已经把牛皮吹上了天。而皇帝现在就在后面期待着他的华丽演出,这场戏该怎么演下去?

皇帝开始不耐烦了。按照慕容彦超的说法,打败变军只是举手之劳。既然那样,为何不赶紧动手?慕容彦超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拖也没有用,无论如何,他都只有一战。

一支骑兵从军阵中掠出。慕容彦超手提长枪,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一马当先。郭威稳稳地举起了右手,然后往前一指。大将郭崇威毫不犹豫,挥刀而出,他的身后是怒吼的人潮,千马奔腾。

慕容彦超觉得大地在剧烈地颤抖,那一刻,他恍然回到了五年前那个疯狂的午后。当时,他率数千骑北上侦察辽军行踪,结果在漳水边上遭到了数万辽军骑兵的伏击。他且战且退,终于在榆林店附近陷入绝境。抱定必死之心的慕容彦超和他的将士们原地筑阵,与十倍于己的辽兵展开血战,从中午一直拼杀到夜幕降临,直到援军到来。因为那一战,他名扬天下,甚至让契丹人也敬重不已。但为什么,此时此刻,面对郭威,在兵力并不占劣势的情势下,他却再也找不到当年的热血与激情?

战鼓的轰鸣声令慕容彦超暮然惊醒。眼前,滚滚铁流正扑面而来。他刚刚要举枪,忽然觉得眼前的世界坍塌了,天地猛然倒转,慕容彦超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在两军即将相交的关键时刻,他竟然马失前蹄,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倒地!主将落马,后汉军一片惊慌。郭威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的铁骑倾巢而出,发动了猛攻。

这场决定后汉王朝命运的会战迅速分出了胜负。郭威的军队如秋风扫落叶般横扫敌阵。侯益、吴虔裕、张彦超等人纷纷率部投降。慕容彦超在乱军中侥幸逃生,狼狈逃回自己的老巢兖州。

亲眼目睹自己的大军和慕容彦超的神话灰飞烟灭,刘承祐已然崩溃。在宰相苏逢吉等几个大臣的裹挟下,刘承祐木然地朝着城郊逃跑。曾经君临天下的皇帝,如今却再也没有容身之地。在开封郊外的赵村,刘承祐等人躲进了民房。但如狼似虎的追兵很快赶到,刘承祐、苏逢吉等人均死于非命。

郭威的军队攻入了开封城。士兵们在默许下开始疯狂地劫掠。后汉朝廷中的王公贵族们遭到了毁灭性地洗劫。以敛财闻名的吏部侍郎张允,甚至连衣服也被乱兵剥掉,活活冻死。

让自己的部下疯狂了整整一天一夜之后,郭威颁布禁令,在全城实施戒严,很快控制了开封城中的混乱局面。不到十天的时间,他不仅成功复仇,而且一举颠覆了看似稳固的后汉王朝。不管他愿不愿意,他的人生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折,被推到浪尖之上的他必须要迅速承担起这个时代交给他的重任。

邺都城中,柴荣热泪盈眶,心潮起伏。战报纷至沓来,父亲郭威一举攻下京城,后汉皇帝刘承祐自食恶果,兵败身死。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中原王朝的皇帝恐怕要姓郭了,但柴荣此时想的,却是另外的事。对他来说,那件事,才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他清楚地记得,一年前,刘承祐一纸诏书,扼杀掉了他北伐幽燕的梦想。现在,他终于再一次看到了梦想复苏的机会。

5 黄袍加身

世事无常。十天前,郭威还是后汉皇帝要斩尽杀绝的叛逆之臣,而现在,他已俨然成为京城的新主人。站在金碧辉煌的皇宫,郭威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忽然沉到双肩的巨大压力。

后汉皇帝刘承佑死于乱军之中,他的军队以征服者的姿态进入了王朝的都城。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这个轻而易举颠覆了皇权的将领将急不可耐地坐上皇帝的宝座。但他们都低估了郭威的头脑与志向。郭威想要的,并不是虚幻的天子称号,他要的是中原的复兴,是结束这个黑暗的乱世。

出兵南下,他打出的是“清君侧”的旗号。面对无情屠杀了他全家的年轻皇帝,他甚至不愿意说出任何忤逆的言辞。他在愤怒与痛苦中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那个王朝的权威,为的是不让刚刚从废墟中站起来的中原再度四分五裂。但战端一开,很多事都超出了自己的控制。他听说,刘知远的弟弟,时任河东节度使的刘崇已准备起兵进入中原。而北方的辽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企图浑水摸鱼。如果因为他的被迫起兵,中原再度分裂,他将是历史的罪人。

郭威决定先发制人。无论如何,现在最紧要的是延续后汉王朝所谓的正统,如此,便可封住所有人的嘴,让所有的野心家都无隙可寻。他向太后提出,天子既然已经蒙难,又没有留下子嗣,应该立高祖刘知远的子孙为帝。他推荐的是刘知远的幼子刘承勋。郭威的建议合情合理,群臣纷纷附和。但李太后却从后宫带来一个让所有人为难的消息:刘承勋此时身染重病,根本起不了床,更别说治理天下。众人商量之后,只好退而求其次,拥立刘知远的侄儿、养子刘赟为帝。在郭威看来,立刘赟为皇帝还有一个好处:刘赟正是河东节度使刘崇的亲生儿子,如此一来,刘崇便再也没有捣乱的理由。

果然,消息一出,正集结兵马准备南下夺权的刘崇大喜过望,当即罢兵。太原少尹李骧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劝刘崇说:“观察郭威的心思,终究要自取帝位,您应该火速领兵翻越太行,占据孟津,威逼开封,等待相公即位。如若不然,恐怕会被郭威出卖。”刘崇听了,勃然大怒:“你这个腐儒,想要离间我父子关系!”一声令下,李骧成了刀下之鬼。急不可耐的刘崇还连夜将李骧的首级送往开封,以示忠心。

暂时稳住了手握重兵的河东之狼刘崇,郭威还是不放心。群狼环伺的乱世之秋,龙椅虚位以待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于是他又提议,在新皇帝没有到位之前,请太后暂时摄政。

李太后在群臣的恭请下怀着复杂的心情垂帘听政。她要做的事并不多,除了立即赏赐那帮刚刚颠覆了自己儿子皇位的权臣们。郭威手下的三员虎将均得到封赏,王峻被任命为枢密使,郭崇威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曹威为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皇宫内外的刀把子已紧紧握在郭威掌中。

而此时,远在徐州的刘赟刚刚得知自己被拥立为帝的消息。从来都远离政治中心的小角色忽然成为整个中原虚位以待的天子。面对这个天上突然掉下来的大馅饼,刘赟惊喜万分,立即启程赴京。

刚刚经历了巨大变故的后汉王朝变得近乎诡异的平静。成功复仇的郭威似乎要全身而退了,他安排好了朝廷的后事,立即率部出城,准备返回邺都。而新皇帝正急赴开封,准备正式上位。一切似乎都像郭威计划的那样,中原王朝正在悄悄愈合被撕裂的伤口。但命运就像滚滚向前的河流,早已超越了个人能够控制的范畴。很多时候,不是人改变历史,而是历史改变人。对郭威来说,当他从邺都起兵那一刻起,他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了根本的改变。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再也回不到从前。

通往开封的官道上,刘赟一行正风尘仆仆地急赴中原腹心,而在他数百里外的地方,郭威正带着他的大军缓缓北返。要不了多久,看似毫无联系的这两群人将发生巨大的共振,彻底改变那个时代的走向。

两天后,郭威率军渡过黄河。这一路北返,全军静穆无声,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对很多将领来说,惊涛骇浪正在他们心里涌动。半个月前,他们怀着复仇的心态呼啸而来,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虚弱的后汉王朝,至高无上的权力触手可及。而现在,他们却要像旁观者一样黯然北返。回到邺都之后,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那个重新把权力攥在手心的王朝会放过这群反叛者吗?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他们很清楚,皇权与郭威面前只有薄薄一层纸。也许,现在需要他们帮助统帅痛下决心。

渡过黄河没多久,全军到达澶州。再往北走,就将进入河朔地界。第二天清晨,全军再度集合,准备出发。郭威穿戴整齐,步出驿馆,正缓缓向他的军队走来。将领们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他们表达意愿的最后机会。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天子必须让主公来做!我们已经与刘氏结仇,不可再立刘氏为君!”此言一出,宛如丢下了一颗炸弹。庞大的人群立即沸腾起来。所有人都开始狂呼乱叫,齐声附和。

郭威脸色大变。没有任何先兆,场面骤然失控。数千情绪激动的士兵正疯狂地向他涌来。郭威几乎是本能地转身而逃,冲进了驿馆,喝令卫士关上大门。激动的人群冲到了驿馆前。将领们疯狂地撞击着大门,更多的人则翻上墙头。哗地一声巨响,馆门倒塌,士兵们潮水般地涌了进来。

郭威端坐房内,木然地注视着朝他席卷而来的人潮。这是巨大的机会,同时也是巨大的危机。北返这几天,他曾经预感到军心不稳的问题。他在心里暗自揣测了无数遍,考量着各种应对的可能。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准备好。

有人冲了上来,双手挥舞着一面不知从哪里扯下来的黄旗。士兵们变得更加兴奋,他们蜂拥而上,不由分说地把黄旗披在郭威身上。震撼的一幕就这样发生了,数千人跪倒在身披黄旗的郭威面前,欢呼万岁,震天动地。这个不知是谁想出来的颇有创意的设计,后来有了一个著名的成语:“黄袍加身”。而更有戏剧性的是,仅仅十年之后,后周大将赵匡胤的部下便用同样的方式复制了前辈们的创意,终结了郭威所创立的王朝。

人们猜到了开始,却永远无法猜到历史的结局。

在疯狂的人潮裹挟下,郭威最终选择了顺势而为。不管怎么说,他想低调结束此事的想法已不可能。他知道,接下去的路远不是坦途,更不是扯张旗子就能当皇帝这么简单。他要面对的,将是各种意料不到的惊涛骇浪。

几天来一直静默无声的军队变成了沸腾的人海,他们簇拥着郭威,掉转马头,朝着开封的方向疾行。他们要帮助自己的统帅把曾经唾手可得的天子龙椅重新夺回来,让自己的老大成为中原的统治者。

这支大军第二次南下,声势更加惊人,沿途守军纷纷倒戈。郭威则一路连发文告,安抚百姓。三天之后,全军南渡黄河,到达韦城(今河南省滑县东南),开封已近在咫尺。郭威向太后发出奏折,请求由自己来主持社稷,愿意事奉太后为母。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迅速传遍天下。开封城中,各色人等交织于朝堂上下,人人都在盘算,这样的节骨眼上应该作何选择。远在邺都的柴荣,正紧张部署着辖区内的防务,他敏锐地预感到,一场改变天下的巨大风暴已经卷起,他必须做好必要的准备。河东太原,气急败坏的刘崇破口大骂,形势突变,李骧一语成谶,自己却鞭长莫及。而开封城幽暗的深宫之内,面色凝重的李太后疲惫地望着门外无尽的黑夜,她的脸在不易察觉地抖动。郭威的最后通牒已经交到手上,她可以选择拖,但那明显拖不了多久。她只希望,曾经公认的皇帝接班人刘赟能尽快赶到开封,那样或许还有挽回危局的希望。

但刘赟永远也来不了了。他刚到宋州,城外便出现了郭威手下大将郭崇威率领的骑兵。数天前,澶州兵变的消息传到开封,留在京城的王峻立即响应,派郭崇威和马铎两员大将领精骑分赴宋州、许州,阻截刘赟一行。刘赟困守孤城,寸步难行。

此时,郭威已到达开封城郊的七里店,宰相窦贞固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垂帘听政的李太后被孤零零地丢在了皇宫,李家王朝已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孤独与绝望中的李太后不得不发布诰令,宣布把从没有真正做过一天皇帝的刘赟废黜,任命郭威代理国政。形势已然明朗,傻子也知道如何站队。文武百官和四方藩镇纷纷出场,劝进郭威早登帝位的上表雪片般飞到他手中。

看着这一幕似曾相识的活剧,郭威感慨不已。想想朱温、李嗣源、石敬塘……这些人都曾踏着别人的尸体成为皇帝,但中原的战火却越燃越旺,城头的大旗依旧变幻,他们建立的那些短命王朝就像浪尖上的泡沫一样转瞬即逝。现在,这幕肥皂剧的主角换成了他。他即将登上峰顶,但在那峰前等待他的会是万千风云,还是百年孤独?

公元951年正月,李太后颁下了她的最后一道诰令,授郭威传国玺印,正式即皇帝位。

崇元殿前,郭威拾阶而上,一步步走向那座泛着冰冷金光的龙椅。无数人屏息以待,更多人却在心里冷笑。他刚刚终结的那个王朝仅仅持续了不到四年的时间,天下依然混乱,让人看不到希望。已年近半百之年的郭威,以这样并不名正言顺的方式登上帝位,实在不让人看好。

郭威轻轻地在龙椅上坐下。面前响起万岁的呼声。但郭威的眼睛却似乎并没有停留在山呼万岁的文武百官面前。他的思绪忽然飞到了一个与面前景象毫无关联的地方:那是风雨飘摇的邢州城。那里,是他的故乡。那里,更是忠义之士辈出的地方。在那里,他曾经有机会北伐幽燕,发起光复燕云十六州的荣耀之战。而那里,现在依然笼罩在辽军铁蹄的阴影之下。当他终于可以指点江山之时,那沉寂的梦想正如这即将到来的春日,灿然复苏。

邺都城中,柴荣缓缓摊开那卷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地图。他心里正有某种东西在呼啸澎湃。他相信,这一刻,父亲一定和自己一样,想起了邢州城、清风楼、五里桥,想起了他们之间心有灵犀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