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徐子越琉璃色淡漠的眸子微微一动,低低回答,“秋闱。”

简短的两个字,整个屋子的人竟骤然禁声。

苏文卿只觉得自己攥紧的手已经紧张的出了汗。

她绝不会记错,徐子越是在正极二十一年初中解元,两年后陛下钦点状元并赐驸马。按照上辈子的正常发展,徐子越初露锋芒是在两年后而绝不是这次!

苏文卿不由着急,还没等她说什么一旁的刘氏已惊讶的叫了起来,“你才多大就想科举了?”

笑话,俊儿每日那般勤奋看书,大了这徐子越三岁也只是说去试试,难不成徐子越在外边混迹几年还能比的上俊儿?

苏文卿心中不悦,再看徐老太太苏文卿心凉的发现徐老太太似乎也是这个想法,果然刘氏说完徐老太太并未生气只是淡淡道,“你年纪还小不知道科举的不易,你可知主持科举的全是连你父亲也不敢比肩的大儒,平日里不过比同学好一些老师多说了几句就敢说去科举,这么些年学问不见长倒不知学了谁的浮躁气性…”

徐老太太还在说,苏文卿眼皮直跳生怕徐老太太说出更难听的话,没有人比她清楚这人是怎么残忍,残忍到能够灭了徐家满门还满脸笑容!苏文卿心惊肉跳的去望了徐子越一眼终于没忍住一把抓住徐老太太的胳膊大声道,“外祖母,孙女饿了!”

徐老太太的声音终于被打断,苏文卿从未这么厚着脸皮撒过娇,尤其还在徐子越眼前脸皮不由有些发白。没敢看徐子越的脸,也没有看见一直低着头终于抬起头的徐子越眼中飞速滑过的惊讶,抱着徐老太太的手臂摇了摇,“祖母不是专门让李嬷嬷做了点心吗?今天早上起来就想吃还没吃到呢!”

徐老太太当即转头一脸疼爱的看她,“有,祖母还让李嬷嬷熬了燕窝粥,还有你平日里爱吃的几样点心,不够的话让厨房再做些。”

李嬷嬷是伺候了徐老太太几十年的老人,就连徐老爷也得叫一声嬷嬷,居然也亲自给苏文卿做点心。一直默默站在刘氏身边的徐心悦止不住的嫉妒,明明只是外孙女,她连李嬷嬷的点心都没吃过,更不说特意做的。

苏文卿没有抬头也知道大家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尤其那里还有徐子越的打量,硬着头皮接过春蚕递过来的青瓷碗,碗里上好的燕窝粥透着晶莹的光泽,苏文卿一派天真对徐老太太道,“外祖母,不知舅母表哥有没有用早膳,李嬷嬷做了这么多大家一起吃吧。”

刘氏徐心悦一喜,徐老太太却是宠溺对苏文卿道,“这些都是李嬷嬷给你做的…”

苏文卿飞快的向徐子越瞟了一眼,徐子越一双清亮的眼睛看不出什么表情,没有黯然也没有意外,却是直直看着她。

苏文卿紧张的迅速转过头,嘴唇抿了抿,转身拉了拉徐老太太的手撒娇道,“表哥一大早赶回来定是没有吃东西,李嬷嬷做了这么多就是再多几个人也够吃,再说孙女一个人能吃多少啊。”

苏文卿鲜少向徐老太太提过什么,此时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留徐子越吃顿饭,徐老太太哪儿会再反对,亲手夹了快点心放在苏文卿盘子宠溺道,“都依你,都过来坐吧,子越也坐吧,有什么事情用完早膳再说。”

丫鬟们飞快的添了碗筷,徐子越低低应了声安静的坐了,徐家是极将规矩的门第,一时除了碗筷碰撞再无其他声音。

等吃完后徐老太太留了徐子越说话,苏文卿看得出来徐老太太有些换不想让她听见,很识趣的告辞,临走时又看了徐子越一眼,不料徐子越竟也注视着她。

苏文卿假做镇定的对徐子越展颜一笑,没想到徐子越竟也微微勾起了唇角,一张脸散尽了冰雪琉璃般的眼睛越发好看,苏文卿惊讶的发现徐子越右眼眼尾竟然有一颗细小的红痣。

待身边绿袖唤了声小姐,苏文卿这才急忙转过头掀起帘子走了出去,“回去了。”

第6章 (捉虫)

徐老太太将刘氏苏文卿打发回去只留了徐子越,确实是有话对徐子越说。

京城公候宗族多如牛毛,不是皇亲国戚就是立过军功的元勋,必比如徐老太太娘家便是立过军功封了侯的。

但徐家是个意外。

徐家一无皇亲二无军功,最老生常谈的一位便是第一位承文侯徐宗凛,徐家上下老老小小每当提起这位老祖宗无不自豪,他们这位祖宗可是救过驾的。

徐宗凛确实算得上徐家最杰出的一位人物,年纪轻轻被点了探花,后来又阴差阳错救了驾,太宗皇帝本就对年轻的探花郎印象不错从此更是满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虽说年轻些却有这份豪气与胆量,等太宗皇帝回宫后,迅速的封了徐宗凛承文侯。

徐宗凛感激涕零,深知这份荣耀从何而来,一辈子也未曾让太宗失望,一生兢兢业业深得皇帝恩宠。那几十载算得上徐家最有头有脸的时候,只是之后徐家再无这等才情的妙人,一代不如一代,当时名满京城的承文侯府也逐渐没落下去。

此后近百年承文侯府一直低调的在京城生存,直到徐家娶了毅勇侯府的女儿,京城贵族们才偶尔想起承文侯府当初的辉煌,却也叹一声徐家后继无人。再至后来,徐贤中了进士娶了王崇的胞妹王氏,京城贵族们这才惊觉承文侯府又渐渐回到了京城贵族圈。

又是几年过去,王崇进了内阁掌了实权,徐家长女有幸被选进宫做了贵妃生下皇子,徐家又一次回到了当初的辉煌,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是当初笑话过承文侯府的人现在也讨好的叫徐贤一声国舅爷,不敢说一句徐家的不好,王家和徐家,宫中得宠的徐贵妃与六皇子,哪个又是好惹的。

却只有徐家明白自己如今的难堪,徐家?王家?王家那可是进了内阁的阁老,就连陛下的折子王家也是可以一看。至于徐家,国舅?徐贤没听到这两个字都是一阵后怕,宫里皇后还在呢哪儿来的国舅!

再辉煌尊贵,却最无根基一推就倒。

无功。

只要皇帝不喜,徐家百年基业就是灰飞烟灭。

所以徐贤才会这般焦虑的望子成龙亲自指导徐子玉读书,只盼徐子越能和他一样科举入仕,因为尝过人情闲凉所以更加珍重。但让徐贤头疼的是,徐子玉压根不爱读书,对科举入仕更是半点兴趣也没有。

徐贤因为此事没少责罚徐子玉,对徐子玉也更加严厉,徐子敬等庶出的孩子也从小苦读四书五经,只有徐子越是个例外。七岁那年就被送去南岭,而如今这个孩子居然说自己想去秋闱。

徐老太太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可笑,但再想又满心的酸楚。

都说徐家风光,又有谁知道徐家的难处,徐贤读书争气但性子太耿直不懂变通,许多年王崇已经进了内阁徐贤却还是个五品中正,以后大抵也就那样子。孩子们又不争气,想起徐子玉一提起读书就烦躁的神情,徐老太太顿时觉得浑身无力。

若是徐家再有徐宗凛这般人物,她又何苦没日没夜愁的白了头,何苦在徐子越说想去秋闱竟然也可笑的想着不妨一试。

“崔源怎么说?”

崔源是南岭极有名的学士,前些年认徐子越做了学生,徐老太太信不过徐子越倒也愿意听听这位大学士的说法。

“老师说可以一试。”

徐老太太瞳孔微微一缩,就连崔源也这么说?

若是不中,徐子越年纪还小,旁人最多说一句小儿不知天高地厚,打发回南岭眼不看心不烦便是,其实于徐家并无多大损失。

但是若是中了…

十四便能考中举人不说精才绝学也是难得的天才,如果真的能考中那就说明确实有天赋,以后细心教导谁又能保证不再出一个进士。

只要一个进士,又能保徐家百年安宁。

徐老太太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明明比徐子玉年长了半岁,看身量却像小了半岁一般,一身浅蓝色的春衫半新不旧,布料粗劣针脚粗糙。徐家对徐子越并不亲厚甚至异常冷漠,徐子越七岁那年又出了那件事,从此离家对徐家更无半点亲近…

性格不似徐贤也不像徐家任何一个人,许是像他那疯子一样的亲娘,骨子里透着暴戾与阴冷。现在不过十四岁,那双眼睛却是冷漠的可怕,就连她也看不出一丝波动,可见心思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