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对本家没有半丝感情,即使考中进士却不与徐家亲近,那又与没中有何区别?若是因为当年的事记恨徐家又该如何?
徐老太太原想说的好多话一时一句也说不出来,定定的盯着眼前的少年想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找到一丝端倪,整整半刻钟,却一点也没有发现。
许多年前那疯了一般的女人倒在血泊的惨状还历历在目,那时徐子越还是半大孩童,跪在血泊中不哭不叫,都以为此事已结,谁又能料到这个七岁的孩子竟在几日后将簪子生生扎进了陈婆子的脖颈。
等她们赶到的时候陈婆子已经没了气息,徐子越手握金簪双眼通红,脸颊微肿,嫩白的双手全是粘稠的鲜血。
徐老太太顿时眼前一黑,丫头们急忙扶她坐好缓了好一阵子这才无力的揉揉眉心,“待我想想,你先回去吧。”
“是”,徐子越轻声答道,像是早就意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向徐老太太行了礼转身离去。
又是几天过去,夏日的气息越来越浓烈,府上的姑娘们都去了春衫开始穿凉薄的夏装,轻纱雪纺好不漂亮。徐老太太前些日子就让婆子替她们量了尺寸做了几套衣服,二太太因为上次的事情再没敢懈怠苏文卿,送来的料子苏文卿摸了摸不由挑挑眉。
上辈子哪儿见过这么好的衣料。
只不过这衣料虽然好,裁了做裙子倒不如罗云纱轻盈,现在穿着也不好看,不如留着立了秋再穿。刚刚吩咐绿袖将衣料收起来,徐心悦和徐心梅就从大门拐了进来,徐心悦一抬头首先瞥见苏文卿发间的白玉发簪嘴角一抽,这才换了个笑脸走进来。
本来是要给她的,母亲也不知道怎么了死心眼的想讨苏文卿做儿媳妇,这簪子也给了苏文卿。
徐心梅没徐心悦这么多心眼,她向来是个大大咧咧有话就说的性子,拉着苏文卿的手就要看簪子,恨不得眼睛贴上去才羡慕道,“我都没有见过这么精致的簪子,以前听人说能将玉磨成香片一样薄我还当开玩笑的。二姐姐这就是你说的雪莲样子?我只见过莲花还从没见过雪莲,原来是这个样子,真好看啊。”
苏文卿眼尖的看见徐心悦脸上的不满,想起那日大舅母送自己簪子时徐心悦全程黑着脸,难不成这簪子本来是要给徐心悦的?
“那当然,这可是我大哥亲手画的”,徐心悦酸酸道,她大哥可厉害了,就是徐子玉也比不上大哥。只不过徐子玉是侯府世子,祖母这才只看着徐子玉,等大哥考上举人,到时候徐心梅徐心兰肯定非常羡慕自己。
徐心梅终于舍得将目光从簪子上移开,“我早就听说大哥哥会画画,原来画的这么好看”,一双杏眼滴溜溜一转拉着徐心悦道,“二姐姐你让大哥帮我也画几幅呗,我也想打这么好看的簪子。”
徐心悦一噎,这花是她缠着许子俊半个多月才得来的,她可不敢再缠着哥哥让他再画一幅,不由小脸发红郑重道,“我哥哥可是要考科举的,哪儿有那么多时间画花样,我才不会耽误了大哥看书。”
徐心梅不大高兴的嘟囔,“还不是给表姐姐画了花样…”
徐心悦俊俏的小脸彻底黑了,那本来就是画给她的!
好在徐心梅忘性大,没一会儿就忘了这茬,等绿袖端了水果上来拿起一颗龙眼剥着还不忘唠叨,“祖母对表姐可真好,我那边就没有龙眼吃,对了我们刚刚过来时遇到大哥了,我听说大哥这次回来也是想科举来着”,说罢回头望了一眼低声道,“你们觉得他能考上不?”
苏文卿与徐心悦对视一眼,当时她两都在场自然是知道,走过来坐好伸手剥了一颗龙眼问道,“你觉得呢?”
“怎么可能!”徐心梅吃了颗龙眼只觉得甜的不像话,心道以后可以多来青黛院吃好东西,“爹爹二十二才考中大家都说极难得了,大哥今年才多大?十四?看他那样子还没十四呢…”
苏文卿顿时觉得没了胃口。
“爹爹说大哥太浮躁,我看也是,肯定是不想在南岭待了才找借口回来”,徐心梅吃的不停,“你都没见大哥有多大胆,爹爹还说话呢居然转身就走了!对了二姐姐,俊哥哥今年是不是也要秋闱啊?”
“是啊我大哥一定能考得上…”
后边徐心悦说起自己大哥许子俊是何等的有才她也没听进去,许子俊上辈子怎么样她确实想不起了,许是考上了许是没考上,但总是没有徐子越这么出色比不上徐子越,所以没有什么印象。
外祖母上次专门留了徐子越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果。好不容易等两人吹捧完,临走前还顺走了两盘龙眼,苏文卿这才转身去了清风堂。
徐老太太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昨天专门问了儿子的看法,徐贤一提起徐子越就生气,自然是不同意。徐老太太揉着眉心让春蚕送徐贤出去,儿子太过意气用事,听说那孽畜又顶撞了他…
到底要如何是好,还没想好就听到外边的动静,等听清是谁脸上已有了笑容,“文卿来了?快过来祖母这边。”
祖孙两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无论说什么徐老太太都极开心。苏文卿以前闷闷的整个人都没精,最近精神头倒是不错,听说和府上的姐妹也处的极好,“前些日子做的衣服喜不喜欢,你平日里都穿的素净,小姑娘家家的穿鲜艳一些才好看。”
想起徐老太太专门让人做的那条红裙子,苏文卿当时看了好一会儿,她还真么穿过这么鲜艳的颜色,有些不好意思的捏捏耳朵,“孙女回去试试。”
“好好”,徐老太太自然是开心。祖孙两又聊了好一会儿,苏文卿终于忍不住悄悄问她徐老太太,“祖母,那天越表哥说想去科举…”
徐老太太一愣,许是没想到苏文卿为什么会问徐子越的事情。
苏文卿往周围看了眼,没有除了春蚕其他人都离得远于是放心了些,凑近徐老太太低声道,“祖母,我觉得你就答应越表哥让他去试试吧。”
徐老太太越发惊讶了,“怎么说?”
苏文卿拉着徐老太太的手臂凑在她耳边说话,就像不想让其他人听到一般,“孙女梦见过这个表哥…”
果然话还没说完徐老太太就惊了,苏文卿觉得脸皮微微发烫,不知道是因为撒谎还是因为说自己梦见一个男子,低着头糯糯道,“那天第一次见表哥就觉得很惊讶,我从未见过表哥居然会梦见他的样子…”
徐老太太猛地抓住苏文卿的手,眼神极为严厉的在春蚕脸上瞥过。春蚕当即放下手中的活打发其他丫头出去关上了们,徐老太太这才严肃道,“你果真梦见过徐子越?梦见他如何?”
“若是没见过越表哥我也只当是我梦魇了,但是见到表哥我才觉得可怕这才和祖母说的”,苏文卿尽量让表情更加真挚,“我梦见越表哥真的考中了。”
徐老太太眼皮一跳,“考中了什么?”
“状元。”
徐老太太猛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苏文卿,又重复了一遍,“状元?”
“嗯,还穿着红衣服骑马游街呢。”
“还有呢?”
还有?苏文卿严肃的又吓了她祖母一大跳,“还娶了公主。”
“无稽之谈!”徐老太太真觉得自己是糊涂了,听孙女在这里说什么怪梦吓自己一大跳,还是关于徐子越的。
徐子越只不过庶子一个,就算精才绝学考了状元又怎么可能成了驸马,陛下会让公主嫁给一个庶子?再说了就算是真的做了梦,苏文卿与徐子越从未相识为什么是苏文卿梦到?而不是她或者徐贤?
紧张的拉着苏文卿的手一顿打量后才松口气,可不是得了什么病?
苏文卿见状就知道徐老太太没有信,拉着徐老太太的胳膊犹豫道,“我也知道有些荒唐,就算是梦到也不一定是真的,但是孙女最近总是梦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想试试是不是真的。”
徐老太太叹了口气只当哄苏文卿玩了,“行行行,你说还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