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盛有点害羞,红着脸回答:“回世子,有过几次,只是家里毕竟看的严。”
赵琝笑道:“你虽然还不大,但男儿自然是得先学会骑马的,若再大些还不会,岂不丢人?”
七宝听他两个说话,又见苗盛果然自己小心,便才放下窗帘。
同春是知道她的,此刻就悄悄地问:“今儿怎么突然要世子带着出来打什么猎?”
七宝叹了口气,一想到昨晚上那些重重叠叠的噩梦场景,心中后悔的是昨儿没再努力些拦下张制锦。
如果他在外头遇到了“贼人”,再行重伤,那可如何是好?
所以七宝才特意巴结了赵琝,就是想借着他的侍卫声势,在外头这样敲锣打鼓耀武扬威地走上一通,纵然是有贼人意图不轨,如果看见了这般场景,应该也会有些“敲山震虎”的效果吧。
另外七宝私心里更想,假如真的那么巧遇上了受伤的“九郎”,也可以仰仗着这许多人在,顺顺利利地把人救了。
如此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雪地里也陆陆续续出现过几只兔子、锦鸡,还有狐狸等物,因爲给大雪埋山好几天,都忙着出来觅食。
若是换了平时,赵琝自然立刻吩咐人张弓搭箭,只怕他自己造先射了几个猎物了,但是今儿又七宝同行,且他又知道七宝只怕不是爲了打猎出来的,所以非但自己不肯动手,也约束着侍卫们不许射杀猎物。
七宝隔一会儿,就在窗口上往外打量半天,赵琝不动声色,只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眼前车队绕着庄子几乎走了大半儿,毫无动静。
直到前方开路的侍卫回来报说:“世子,前方雪地里有些血迹。”
七宝在车内听了“血渍”,整个人打了个寒颤。
赵琝问:“是什么留下的?”
侍卫道:“前面是个下坡,有些陡,看样子像是有什么东西受了伤,掉到山坡底下去了,不知道是猎物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这会儿苗盛见前方的路有点陡峭,他知道自己是生手,便很谨慎地翻身下马,又对赵琝道:“会有些周围居住的村民或者我们庄子里的人,往山上安放些捕兽夹子之类的东西,有些野兽给夹住了一时死不了,会带着伤逃走,这些血渍多半是这个留下的。”
赵琝听了便说道:“大概如此,不用在意。”
正要命队伍前行,却听马车里七宝叫说:“停车,停车!”
赵琝一怔,忙挥手命停车。
马车才停下来,七宝就从车上跳了下地。
赵琝心头一动,忙劝她:“你还是别下车,前方是斜坡,失足滚下去不是好玩的。”
七宝的脸色极白,她披着白狐裘的斗篷站在地上,背后是白雪皑皑的山峦,看着越发是冰雪之姿。
赵琝看的怔住,七宝问那侍卫:“血迹在哪里?”
侍卫往前一指,七宝竟不等他带路,自己小步往前跑去,苗盛见状急忙跟上,赵琝也立刻翻身下马跟着她往前去了。
七宝只跑了一会儿,就看见地上果然有一滩血,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刺眼,而且血像是很新鲜,还未干涸。
七宝因爲跑了几步,加上紧张,呼吸都急促起来,她又走了几步,低头往下看去,却见这坡果然有些陡峭,距离此处几丈远,又有些血迹稀稀拉拉地蜿蜒往下。
七宝一阵头晕。
原来他们绕着庄子而行,此处山道略高些,苗家庄反而在眼前不远处了。
“大、大人……”七宝身不由己地叫了声,心酸难忍。
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微微蹲下身子,翻身往下赶去。
旁边的苗盛正想问她看什么,因知道她是个娇弱的贵小姐,所以再也想不到七宝竟会亲身下坡去看。
赵琝却早就在留意七宝的脸色,听她喃喃地叫了一句,赵琝就觉着不妥当,只是毕竟晚了一步,才要伸手去拉她,七宝已经转身下坡。
雪在脚下随着动作,哗啦啦往下滑了出去,七宝勉强地走了几步,身形已稳不住了,不可遏止地顺着那雪坡往下滑去!
耳畔只听见苗盛大叫:“表姐!”同春也叫着:“姑娘!”
七宝心里自然是慌张的,但是眼睛却仍是盯着前方那道血渍。
身子斜斜地滚落之际,突然身后有一个人闪了出来,一把揪住了她飘舞的大氅。
七宝的身形随着顿了顿,却仍是往下滑去,连带那个人的身形也无法稳住,一并往下坠落。
正在这危急的时候,另有一道影子如流星一般纵身跃落。
七宝只觉着眼前一花,整个儿就给来人揽入怀中,抱的紧紧的。
刹那间七宝没看清来人是谁,但是他身上的气息却是如此的熟悉,再也错不了的。
七宝忙挣扎着擡头,不顾一切地看向他脸上。
而他正也垂眸看向七宝,长睫之下目光清明依旧。
此刻在七宝眼前,他的脸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头发整齐,衣衫完好。
一瞬间七宝竟只是想:“太好了!他没有受伤!”
泪早绵延不绝地从眼角沁出,又迅速地给山风卷走。
就在张制锦抱这七宝跃到坡上的时候,赵琝却身不由己地往下滑落,一直滑到了坡底。
手底还有他握住披风那刹那的轻柔触感,此刻却仍是空空而已。
世子昏头昏脑的,耳畔传来侍卫们的惊呼,他们已争先恐后地跃下来救援。
赵琝觉着自己并没有受伤,至少那些皮肉伤着实算不得什么。
定了定神,赵琝目光转动,发现在距离自己不远处,有一只褐色的狐狸静静地趴在雪中,不知死活,旁边却是一片血渍。
赵琝慢慢起身,走到那狐狸旁边。
因爲受伤太重,那狐狸虽察觉人来了,却仍是不动。
赵琝盯着那小狐狸看了半晌,终於擡手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捕兽夹掰开。
正好一名侍卫跳了下来,叫道:“世子!”急忙过来,帮着他将兽夹稳住。
赵琝把小狐狸从兽夹里取下来,看看它腿上的伤。
兽夹锋利的铁齿应是伤到狐狸的腿骨了,流血过多。
明明受伤的不是自己,可不知爲什么,竟觉着比这狐狸受的伤还要重。
赵琝看着小狐狸,又仰头望一眼坡上。
瞧见那道飘然卓绝的身影,赵琝轻轻地叹了口气。
正侍卫问道:“世子,这只狐狸……”
赵琝淡淡说道:“放了吧。”他迈步重新上坡,想了想又回头:“给它敷点伤药。”
赵琝交代过后,头也不回地上去了。
几名侍卫在原地面面相觑,本以爲世子打猎却不杀生,却偏偏天上掉下一只猎物来,简直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吉兆,却没想到世子竟转了性子。
大家无奈,只得照办,给那小狐狸的腿上敷了药,又用布条绑好了,纷纷都笑道:“算是你这小畜生的造化,还不快去!”
小狐狸起身走了两步,昂首低弱地叫了两声,一颠一颠地跑了。
这坡道虽陡,幸而不算太长。
赵琝上来的时候,正张制锦将七宝放下马车边上,只听他冷声说道:“你又在闹什么?”声音清冷里带着不悦。
赵琝皱了皱眉头,正欲上前,冷不防张制锦的小厮洛尘在旁边,竟说道:“七姑娘,我们大人办完了公事是特意绕道过来的,就是爲了看望你……”
话音未落,张制锦冷冷道:“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