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 / 2)

小神婆 酒棠 2529 字 1天前

闻东没抬头。

姜琰琰又不好意思坐下,深蓝色的裤腿子就在闻东面前晃啊晃,连带着影子也跟着摇曳。

忽而,这影子又不动了,闻东下意识地偏转头,看着余光里那双满是泥点子的黑色布鞋,鞋子往后挪了半步,闻东抬头,姜琰琰这是要走的意思?

他倏尔站起身来,对着姜琰琰的背影说:“你没什么想说的?”

姜琰琰站得笔直,背对着闻东,身形被火光照亮了一半,又被黑夜遮掩了一半,她晓得今日要搞大动静,没扎麻花辫,只把头发高高地束成了一股,她头发没乔美虹那样长,扎得这么高,头发才勉强过肩。

闻东瞧着这高马尾动了一下,以为她要回头,手指尖儿都跟着紧张起来,谁晓得,姜琰琰只是摇了摇头,还是没说话。

她是真不和自己说话了。

闻东心里头像是被灌了冷风,他挺难受的,他刚才一遍喝茶,一遍想着要不要和琰琰解释,如果要解释的话,该如何解释,脑子里反复在琢磨姜琰琰与他说的那番话。

他自认是一个十分冷静沉稳的人,可那段话他总是不能沉下心冷静分析,脑子里像是一团麻,绕来绕去,总归盘旋着一句“闻东,我俩黄了。”

闻东晓得姜琰琰是来做什么,她不开口,他也晓得,他慢慢从姜琰琰身边走过去,拼了全身的力气让自己不要低头去看她。

“你备纱布吧。”

说完,闻东就钻进了姜多寿那间屋子。

***

几百年前,闻东打得一手好架,几百年后,闻东成了治病救人的菩萨。

这经历也算是曲折。

治蛊对别人来说是束手无策的重症,对闻东来说不难。

他捏着竹镊子挑出一只肉乎乎的玄蛊,看了一眼:“还挺肥美的。”

说完,又将竹镊子递给姜多寿,姜多寿正趴在草席上,屋内灯光很暗,帕督安村子里晚上都不习惯点灯,这半截蜡烛,还是姜多寿自己带来的,此刻也快是烧到头了。

姜多寿后背有伤,是那虫子钻进去的时候咬的,闻东手法又快又准,没有开其他的口子,直接从这玄蛊爬进去的洞又把它给引了出来。

姜多寿轻轻握着竹镊子,把那玄蛊的肥屁.股对准了火苗。

一股头发被烧焦的味道袭来,带着屡屡灰色的轻烟,这玄蛊一下子就被烧干了。

姜多寿抬头,脸色虚白,想爬起来穿好衣裳,却被闻东轻轻地摁住了胳膊。

闻东:“你还是先休息吧。”

姜多寿慢腾腾地重新趴下,肌肉放松,叹了口气:“琰琰生气了?”

“嗯。”闻东点头,“不仅生气了,还把我甩了。”

“这……这么严重。”姜多寿紧张得一下都结巴了,不过瞧着闻东,虽然看不大清楚闻东脸上的表情,可这语气听着,不像是生气或者难受的意思。

闻东又说:“她发现龙灵友身上的寻龙玉珏了,”闻东耸肩,“该是瞒不过了,我想着,要不还是告诉她算了。”

姜多寿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此生最重要的决定:“都听九爷的吧。”

闻东推开门,本以为姜琰琰会在门口等着,毕竟姜琰琰心里头现在最记挂的就是姜多寿的安危,可她不在。

羌顶说,蛇婆刚才派了人请姜琰琰过去说话。

***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

姜琰琰看着眼前热红滚烫的炭火,火堆里偶尔冒出蓝色的火焰,半低着头,避免和右手边靠着墙壁半躺着的蛇婆对视。

姜琰琰倒不是怕她,只是担心自己的眼神会对人家不尊敬。

藤蔓一样的脖子挂着几十个铜圈,转动的时候,会发出轻微的叮当响声,声音顺着弧形的墙在屋子里打着旋儿,钻进姜琰琰的耳朵里,不自觉的,手肘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外头那个姓龙的,是你抓的?”蛇婆主动开了口。

姜琰琰点头。

蛇婆顿了顿:“她身上,少了样东西。”

龙灵友被吊上树干之前,被帕督安的人派了两个妇人搜了身子,确保她身上没藏着什么龙家古怪的蛊虫或秘法,可摸来摸去,都没找到蛇婆要的那件玩物。

“一枚玉,你见过吗?”蛇婆慢慢地转过身,从自己靠着的垫子下面抽出一根细长细长的旱烟竿子,她捏着烟嘴的这一头,在地上慢慢地画了一个圆形,屋子里灯光暗,可姜琰琰晓得,这个圆,是缺了一个口子的。

蛇婆画完,又问:“长这样的,像是一条蜷曲的蛇,你见过吗?”

她的声音又轻又哑,姜琰琰歪着头,仔细看了很久,才慢慢抬头,与她对视:“没有。”

蛇婆没声儿了,姜琰琰底气十足地看着她的眼睛,进了这屋子到现在,她才勉强能在黑暗里看清蛇婆的样子。

猫眼睛可以在晚上视物,可她不想这么早暴露自己和仙家猫十三夏共用一个身子的秘密,她努力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去看。

蛇婆嘴角突然咧开了一下,不知道是想要说话还是想笑。

她用旱烟的头轻轻敲了敲火堆旁堆砌的石砖:“可那姓龙的说,在你的手上。”

“呵,”姜琰琰轻喝了一声,“龙家人说的话,也能信?狗嘴吐不出象牙,他们能说出什么好话?”

“哦?你很恨他们?”

“恨,当然恨,”姜琰琰手指朝外头指了一下,十分浮夸的口气,“婆婆您瞧着我能跑能跳的吧,外头,就那个穿着深灰色袍子的男人,是我男人,他原本可厉害了,就是被龙家害了,现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家里都得我来做主,我一个女儿家,忙里忙外,我爷爷不也说了吗?我们这次下南洋,就是为了报仇的。”

“我也恨。”蛇婆几乎是紧随其后开了口,“我一直认为,人和人之间,只要有一个共同讨厌的人,距离就会突然拉近了,可是,前提是……对方得诚实,”她看着姜琰琰,像是在打量一只入了圈套的羊羔,“小姑娘,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