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鹤卿(5)(1 / 2)

夜半灯火如豆, 卷耳放下手中笔墨, 揉了揉酸涩的眼。

拜奚鹤卿所赐,这几年来衍朝内里早就空了,上下官员都如蛀虫一般啃食着国家,卷耳翻了翻桌案上的东西,一大叠银票废纸一张往地上落。

“兰壶,什么时辰了”

她搁下银票, 见兰壶提着新灯走来, “回夫人, 亥时过半了。”

卷耳还是有些担心那人的伤, 闻言道“我去看看司主,你把床铺收拾好,我一会儿就回来。”

兰壶福身应了, 卷耳提着灯笼往卧房走。

书房离卧房不远, 卷耳行至门前,却未见到鸣金。

屋檐在夜里模糊不清, 黑色一角伸展进无尽的黑夜里,神秘又迤逦。

屋里灯还亮着,卷耳上前几步, 叩了叩门, “司主”

奚鹤卿起身的动作一顿, 淡淡开口,“进来。”

卷耳推门进屋,见奚鹤卿靠在床头, 灯影里玉颜赛雪。

“鸣金怎么不在这伺候你”

卷耳把灯笼里的蜡烛取出来摆好,屋子里顿时亮了几分。

“我让他去办事了。”奚鹤卿皱眉。

卷耳思索片刻,笑了,“明日我便备着药品,挑个时候给风司主送去。”

她话里了然明透。

奚鹤卿眯眼,“你又知道了”

“猜的。”

鸣金这时候不在,估计是去刺杀风贤了,明日一早,风贤重伤的消息应该就会传出来。

理所当然的,他也去不上秋狩了。

卷耳端着杯茶走到床前,“你要小心些,风贤此人不一定靠得住。”

奚鹤卿接过她递过来的茶,为这关心的话垂眸,“我自有分寸。”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当目标相同时,敌人反而比朋友可靠。

卷耳不语,她观奚鹤卿面色憔悴,“可服药了”

“有事说事。”奚鹤卿应是刚自己擦洗过,他长指揽住中衣,遮住瓷白胸膛,暗红绷带。

卷耳坐在榻边,唇角下压,“跟你聊聊天而已,非要有事才能过来么。”

他扯了扯面皮,牵起嘴角,烛火似乎暖了些瞳色,“说什么”

卷耳端正坐好,伸手顺着马面上的褶子,淡淡问他,“有一日旧仇得报,司主想去哪”

他步步为营许久,卷耳预感,快到了收网之日。

真有结束那一天,她不是很想留在朝都。

奚鹤卿倒是没想到她会出此一问,他闻言嗤笑,“去哪儿有什么关系”

家都没了。

卷耳笑着摇头,“关系大了。”

她眸光对上他的眼,“等衍朝事情平歇,我便去这四方江海看看。”

漠北的黄沙,南海的汪洋。

还有这万丈软红每一寸光阴。

“到时,司主可要和我一起走”

她说这话时眉目敛静,嘴角笑意和缓,莹润的唇像极了那颗红润果子,甜蜜晶亮。

他恍惚看了半晌。

须臾,奚鹤卿笑了,“你想的倒远。”

更漏缓缓,天地寂静,她嘴皮子利索,噼里啪啦像是弹琵琶,“你这人跟个闷油瓶子一样,幼时阿叔便说你不讨女孩子喜欢,长大了定讨不到媳妇,也只有我才会要你。”

两人很少提起蓬莱往事,如今她一说,奚鹤卿眉目沉沉,却也有些恍惚。

“是吧,卿卿”

这么多年,卷耳手上并没沾过血,她性子依旧温柔,却也难掩几分狡黠。

奚鹤卿脸黑了黑,心头那点悲怆让她三言两语退了个干净,“你别这么叫我。”

卷耳观他面上有些薄怒,倒也不再惹他。

她伸手拍了拍奚鹤卿的被子,“今晚我留在这照顾你。”

鸣金不在,他自己一个人,没办法让她放心。

奚鹤卿也不拒绝,只是调子阴阳怪气,“怎好意思劳烦你呢”

卷耳笑着叹气,难得调侃,“卿卿美色,吾垂涎之。”

吹了灯火,卷耳在床里侧躺下。

两床被子分明,在二人之间划开界限。

奚鹤卿睁着眼睛,思绪有些远。

黑暗里,身侧之人呼吸匀缓,让人心安。

这并不是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

但这是自他十三岁去势之后,第一次与她共枕。

奚氏一族千百年来皆为蓬莱皇室近卫,蓬莱女皇于他们而言,是君,亦是信仰。

当年国破后,奚鹤卿的父亲拼死将卷耳和奚鹤卿送出来,自己却葬身在衍朝士兵冰冷的刀剑下。

父亲留给奚鹤卿的最后一句话是,护好殿下。

哪怕牺牲自己的一切。

先祖曾立誓,奚家,从来只为蓬莱皇室而生。

从蓬莱逃出后,两个人失散许久,直到近几年,奚鹤卿才找到卷耳。

她还是她。

只是他变了。

“奚鹤卿。”卷耳偏头,“你还没睡”

“嗯。”他声音低哑,奚鹤卿咳了咳。

黑暗里,一只柔软的手放在他额上,奚鹤卿听身边的人道“不烫,怎么还冰凉呢。”

奚鹤卿眼前有些恍惚。

“冷。”

他低低道。

太冷了。

卷耳蹙眉,直接掀开奚鹤卿的被子钻了进去。

“你出去。”奚鹤卿身子僵硬。

“你害羞什么。”卷耳顿了顿,“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蓬莱以女为尊,每位公主在幼时便会定下教她开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