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自己在中板之下具体躲了多久,持续没等来爷爷再打开中板。
等待期间,我始终没听到外界的任何动静,连家船也似乎一直都没移动过位置。
我在饿到虚脱的时候,摸黑把中板之下翻了个遍希望能找到点食物,但中板之下除了被褥枕头,就只有一本压在枕头下面的册子。
即便如此,我也不愿太早打开中板。
我希望中板是由爷爷打开的,那么,爷爷就还平安。
我有想过撕了册子充饥,但又担心册子对爷爷或许很是重要。
我直到感觉自己快要饿死的时候才打开中板。
阴天的清晨,整个浅湾里空无一人。
原本停靠在浅湾里的几十艘连家船都已遭到不同程度的毁坏,干涸的血迹在船舷和甲板上随处可见。
爷爷是否还活着?
我还没来得及,知道爷爷的全名。
浅湾内的情况让我的眼眶酸涩难挡,我眨巴着眼睛尽快找熟食填饱肚子,再试着撑船去岸边。
只是,小小的我根本无力将船撑离原地。
我于是再找塑料布,包裹好船家带回的衣服鞋袜和帽子,以及峨眉对刺,以及从中板下带出的册子,并系在腰间后,硬着头皮跳入水中。
我不会游泳,落水后如期迎来溺水。
随着我的身体直坠水底,我再忆起,长大后的自己。
她跪坐海底垂着双手犹如石像般一动不动,长发湿漉漉的黏在脖颈间,有大片大片的血迹从她的胸口和腰间晕散开来不断染红四周海水。
我学着之前看人游泳时候的姿态,双腿拼命向下踩蹬着,双手放在胸前快速做横向摸水动作,所幸也渐渐漂浮出水面。
我艰难游到岸边,上岸后稍作休息,就再尽快换好衣服穿上鞋袜戴上帽子离开岸边。
我是顾画眉。
我在浅湾里没见到爷爷的尸体,爷爷一定还没死。
爷爷只是暂时无法再护我,他向我保证过他会再找到我,所以我要保好自己的小命等到他来接我。
只是,接下来我要去哪里?
我离开岸边后茫然四顾,目光所及处,有群乌鸦从附近的树上一哄而散飞向四面八方。
我加快脚步去往人多处,迎面遇到一位怀抱女娃的中年妇女。
女娃咯咯笑着,中年妇女满眼笑意。
她们经过我身边时候,齐齐突兀翻起白眼狰狞了表情,阴沉语调齐声问我何时归。
我头皮发麻急停脚步。
她们和我擦肩而过后又恢复常态,如同我刚才只是眼花只是幻听了而已。
我稳稳心神继续前行,再遇到的沿途所有人,不管是男女老幼,每每经过我身边的瞬间,都会突兀翻起白眼狰狞了表情,皆问我何时归。
何时归?
归去哪里?
我在连番而来的问询声中,紧抿着双唇越发攥紧手中的峨眉对刺,不自觉更加快脚步,渐渐小跑起来再渐渐一路狂奔。
我直跑到精疲力尽,远离了诡异人群才再停下脚步时候,天空降下暴雨,遮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在雨中完全看不到路,索性坐向地面准备静等雨停。
我堪堪坐下,背后极近处又传来呜咽哭声。
我急急转身回望,但暴雨之下我根本看不清任何,于是迅速起身同时,对刺出刃全身皆备。
“何时归?何时归……”哭声伴着反复问询声随之从四面而来,声声迫切大有要循环到天荒地老之势。
“归去哪里?”我静立良久也没等到问询声结束后,冷声接腔。
雨水很凉,我早已忍不住开始瑟瑟发抖,冷声中带着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