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将自己的性命,看得如此之淡。
商折霜噤了声,心中升起一股郁结之气来,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憋屈得很。
可司镜的计划迫在眉睫,现在与他置气争论,着实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她凉凉地扫过了司镜的面庞,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意,将放在栏杆上的手收回,再没看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下了楼阁之后,她一眼便瞧见,有一道人影站在光影的交汇处,若隐若现。
商折霜定睛一看,竟是商辞寒。
她有些讶然,显然没想到商辞寒会在这儿等她。
“辞寒?”
她唤了一声,见商辞寒转过头来。
“阿姐……司镜究竟为什么要去宁淄?”
商折霜看着商辞寒没有说话。
若要说为什么,她也是不知的。
她无条件信任司镜,从未问过他的计划是什么,心中记挂着的,也只有这件事结束后,应该怎么办。
“怎么了?”她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宁淄……这个地方的人,或许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商辞寒顿了顿,“阿姐,你要知道有时候一群信徒,远比恶鬼来得可怕。”
“你是说?”
“宁淄那儿的人信仰着我们从未听过的异教,而他们的信仰的东西,远比空域中的任何鬼怪都可怖。”
-
与商辞寒谈完了之后,商折霜第一次在赶路的途中,有些心不在焉。
她不一是个未雨绸缪之人,太过信任司镜,以至于一点准备都没做,从未想过司镜要将一切计划拉快,需要冒着什么样的风险。
宁淄说白了就是林野中的一个深谷,说是无人涉足,更大的缘故是,根本就没人知道它在哪儿。
商折霜看着眼前遮蔽天日的一片墨绿,缓了缓脚步,对身前的司镜说道:“我们去宁淄需要做什么?”
“折霜现在想起来问我了?”司镜的目色似笑非笑,微微摇了摇头,“折霜应该也没听过宁淄信奉的神明。”
“宁淄信奉的那东西能叫神明?”商辞寒打断了司镜的话,目色不善,“我看司公子是和神做交易,做傻了吧。”
“神也分凶神与善神,更何况,宁淄中的人称她一声神,她也未必是九天境中的神。自古以来人们信仰的东西很多,若要较真了说,自然是九天境中的,迦河城神殿供奉的神,才能被称为上古神明的血脉。可人们在寻求庇佑的时候,一条蛇,一株花,都能成为他们心中的神。”
“司公子想说什么?与你做交易的神才是真神?
“辞寒,够了。”商折霜知道商辞寒总喜欢下意识地驳斥司镜,趁着这战火还未燎原,连忙阻止了他。
“阿姐,你就知道护着他。”商辞寒冷冷地朝司镜看了一眼,见到他眼中还未消散的笑意,心情更为不悦。
“那你觉得现下更重要的事是争辩宁淄人信奉的神,是否有上古神明的血脉?”
商辞寒噤了声,瞥开眼去不看司镜。
商折霜长吁一口气,把他向后拽了拽,继续问司镜道:“你是如何打算的?”
司镜默了默,轻声道,“我需要的并不是是宁淄人真正信奉的神,而是空域中所有人对她怀着的那份敬畏与恐惧。所以,在此之前,我也必须身临其境,才能知道他们信奉的神,真正的面目到底是什么,而后再做打算。”
“我知道了。”商折霜跨过了一片枯枝败叶与几只动物腐烂的身体,凝视着前方倏然开阔的一个地方,淡声道,“这儿,便是宁淄了吧。”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来宁淄之前做的计划,便是夜间到宁淄。
所以此刻,宁淄的天际宛若一缸黝黑的染料,倾倒下来,将整个山谷吞没。
三人望着黑洞洞的山谷一眼不发,倒是跟在他们身后的念儿轻声道了一句:“不如让我先去看看?”
商折霜看着她,摇了摇头道:“空域怪力乱神之事本来就多,更何况是宁淄,你只身前去,未必会比我们安全,若要去,也是我去最合适。”
司镜眼瞳一沉,就要阻止她,可他话还没说出来,便被商折霜止住了。
“我们现在来宁淄做这一件事,不过就是为了让你将计划拉快,省下你为数不多的时间,若你因为这事,还要使用与你与神交易得来的能力,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了?”
她将视线放在山谷之中,微微敛下眸子:“宁淄在山谷之中,现在天色昏暗,黑雾浓重,真正的宁淄未必是这样漆黑的模样,我沿着峭壁下去,念儿跟着我,若没问题,辞寒你再听念儿的话,带着司镜下来。”
而后就似怕他们担心一样,她牵了牵唇,转眸看他们,眸光明亮而不羁:“我敢保证,我可比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惜命。”
一语落下,商辞寒与司镜也都各自沉默了下来。
他们不是不知道利害关系之人,在这种事上耗费时间,着实毫无意义。
商折霜看向念儿,见她对她点了点头,这才轻轻一跃,顺着峭壁而下,那抹红色的身影悄然湮没在了无尽的浓雾之中。
周围湿气很重,连带着峭壁上的苔痕也湿漉漉的,好在商折霜的轻功极好,不受影响,偶尔抓着峭壁上的树枝,偶尔点过凸起的石块,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穿过了浓雾,来到了宁淄。
她所处的这个地方应是宁淄的最边界的地带,一个人也没有,只能勉强看到远处忽明忽灭的光亮。
念儿是魂魄,无需商折霜这么麻烦,一落便落到了底,所以比商折霜到的更快。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