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猜你要走了——”绿衣服的李无章红着眼睛,脸上竟挂着泪水,他扁着嘴看着江俊、满脸的不相信:“你告诉我,你不走的,是哥哥他……呜……猜错了……”
“无章……”张千机颇为尴尬,他抱歉地看了江俊一眼,手忙脚乱地在劝着李无章,可是李无章的眼泪好像是止不住了一般,竟然断线珠子般往下落——
望着这个哭唧唧的小包子,江俊简直要以为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个玩蛊毒的阴毒小子和他不是同一个人。
“你……你说话呀……”李无章瞪大了眼睛,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我知道错了!你、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我都把雪貂送给你赔罪了,你、你要是喜欢,我还可以把小狐狸送给你——”
小狐狸是一只毛色火红纯正的狐狸,同李无章亲近得很,也是李无章最喜欢的,平常连给人看一下都不许。
江俊愣了愣,实不知李无章这是闹的哪一出。
倒是张千机还能冷静下来,他一边替弟弟擦着眼泪,一边面带惭色地对江俊说:“江公子,实在是在下的过错,我实在没料到无章会是这个反应——”
“我猜想,江公子在知晓京城局势之后,定会不叫千崇阁和自己陷入尴尬境地,而选择早早离去,却没料到——弟弟却、因此伤心成这样……”
毕竟开始最讨厌江俊的不就是李无章么?
张千机脸上尴尬,江俊却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其实在离开的时候反而能够看清楚千崇阁这帮人的心。
吴廉泉作为阁主,偌大的家业要顾及,想要周全就一定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柳二、李无章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对他戒备,但也是想保护千崇阁和卫五。
至于张千机,他应该是千崇阁中最冷静清醒的人,洞察世事、神机妙算。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江俊笑了笑,“既然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走不可,那还要请三当家的,哦,不,还要请张兄弟,替我同吴先生解释,说我江俊辜负了他的厚——”
“江公子没有辜负吴某的厚爱,”吴廉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来,打断了江俊的话。他还是一身长衫,踏着布鞋慢慢地踱着方步进来:“吴某只要江公子行百步,可江公子却已至于千里。”
“大哥——”、“大、大……呜……哥……我不要江公子走——”
“吴先生,您怎么……?”
“江公子,没能够彻底保护你的安全,是千崇阁的失礼,也是千崇阁的错漏,”吴廉泉看了江俊一眼,竟然冲他欠了欠身,道:“我们很抱歉。”
“……先生客气了,”江俊连忙走下榻来扶住吴廉泉:“江俊何德何能?”
“公子不必急着离开,”吴廉泉却摇摇头,拉着江俊重新坐下来、道:“就算您的仇家找上门来,我们千崇阁也不是好招惹的——倒不如安心住下来,您身上还有伤,北地酷寒,您何必……”
张千机、李无章甚至是无烟都跟着劝,想要江俊留下。
可是在这件事上江俊却特别坚持: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现在是可以不走,尹氏派来的杀手一波、两波是不碍事,可是若是以后他的仇人越来越多、敌人也越来越急,千崇阁终于也有疲于应付的一天。
等到日后两看生厌,倒不如早早离去。
正在众人焦灼之时,千崇阁门口的护卫却忽然匆匆忙忙地跑上白楼来——
“阁主,外头、外头——”
“外头怎么了?”
“恭王、恭王爷——”那护卫跑得气喘吁吁,却还是没能够说清楚话,只是他囫囵说出来的这两个字,让千崇阁众人都变了脸色。
“恭王?”
本书最大的反派boss?那个起兵造反却最后因为错信了李吟商而失败被杀的年轻亲王?!
江俊眼睛亮了亮,却不动声色地等着千崇阁的人应对。
然而,也不用应对了,因为在那护卫的话音落后没有多久,便又有一个稳重的步伐声响起,一个身着浅黄对襟衣衫、外披暗金纹格白袍的男人闯了进来。
他一步跨进来,身后的几个宦官便喊开了:“尔等见到恭亲王为何不拜?”
众人面面相觑,只得跪拜下去行了大礼——他们再如何声名鹊起,在皇家亲贵面前还就只是一介草民。
江俊跪得远,自然得了时机偷看这位与他有一面之缘的王爷——这人生得极耀眼,往人群里一丢绝对是出类拔萃、鹤立鸡群的那种。
他的五官十分深邃,眼眸如鹰、鼻梁高挺犹如俊峰顿起,龙眉皓齿、薄唇微翘,挂着一抹优雅从容的笑意。
他身上的衣衫富丽华贵极配他的气质,像只高贵慵懒的雪豹,黑色长发上束了一个金玉盘龙的簪子,腰间则垂坠了一枚金镶玉的精致玉佩。
和他们初见时候的一身军装相比,此刻的恭王倒像个风流倜傥的安乐王爷。
众人口呼了“千岁”之后,恭王却没有立刻叫他们起来,他只是饶有兴味地将跪着的一地人细细打量了一遍,眼中闪过千般情绪,终于、目光与江俊陡然相接。
“江俊?”恭王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尤其是嘴角挂笑的时候,有种别样的性感。人都说“食色|性也”,没想到这色|相加上了声音,同样能令人沉溺。
“草民在。”
“本王听说了,”恭王笑眯眯地走了过去,一双描了金线的革靴很快映入了江俊的眼帘:“阔野一役,你的箭——比谁都厉!李为一案,你的计——比谁都绝。鲍方一事,你的谋——反败为胜、借力打力。”
“王爷谬赞了,”江俊也笑:“草民不过运气好些罢了。”
“是么——”恭王忽然一伸手将江俊扶了起来,然后他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双眸深深地看进了江俊的眼睛里:“就算你只是福星高照,这颗照着你的福星、也要比旁人大一些。”
江俊不置可否。
“本王今日来,正是要问你江俊——”他放开了江俊的肩膀,转身走了两步,倏然回头,冲江俊伸出了手:“敢不敢入我恭王府——为我的谋臣!”
恭王这话说出来,满座皆惊。
“王爷——?!”
“您——?!”
莫说是江俊,恭王亲自来请。就算是江俊值得,可是恭王是什么尴尬的身份——皇帝防他防备了多少年,他算得上是废太子一党最后的人,羽城中又有多少人在盯着他。